“咳!”
李进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笔直,绷着脸,试图找回一些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威仪。
接着便捏着嗓子对门口的护卫呵斥道:
“你们两个,去给咱家搬把舒服些的椅子来,再沏壶好茶!”
没有回应。
那两个护卫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李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可是陛下的心腹,是司礼监的秉笔,在这宫外,那就是代表着皇权!
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无视他!
而且,刚才九殿下也说了,要照顾好他!
这是干嘛!
这是干嘛呀!
李进伸出了兰花指,指着护卫,尖声怒斥道:
“放肆!”
“咱家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其中一个护卫,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
鬼面之下,发出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声音道:
“李公公,殿下有令。”
“您的职责,是算账。”
“我们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在您完成算账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说完,那护卫的头又缓缓转了回去,再次化为一尊雕塑。
李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
他不是被“请”来当财神爷的。
他是被软禁了。
被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九皇子,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轻而易举地关进了这个华丽的笼子里。
他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进想起了刚入宫时,没有背景,被掌权的老太监欺负,被得势的宫女收拾。
忙碌一天后,被关进小黑屋,不给饭吃,甚至还要遭受毒打。
他发誓,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要站到最高!
三十多年拼搏奋斗!
自他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连信任他的陛下,都没对他说过重话。
这,这九皇子,怎么敢!
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水雾,遮掩了他的双眼,整个人瞧起来凄凄惨惨。
他看着面前这张巨大的红木桌案,看着上面堆满了的账本和票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此行的目的,是刺探天工坊的秘密,是当陛下的眼睛和耳朵!
可现在,他的眼睛被账本糊住了。
算盘没动,可耳朵里却灌满了算盘珠子的声音。
李进撇着嘴,可怜兮兮的喃喃道:“咱家想回宫......”
……
两日后。
皇宫,养心殿。
楚威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地上的金砖几乎要被他踩出火星。
李进已经去了两天了,却连一封密报都没有传回来。
这让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王德福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手里高高捧着一个密封的信匣。
“陛下!陛下!”
“天工坊的奏报!”
两天了!
楚休的速速送信,幽七送了两天!
楚威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抢过信匣,扯开封印,从里面倒出两封信。
一封,是楚休的字迹。
另一封,是李进的。
他先展开了李进的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上的内容,让他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水来。
通篇都是在说天工坊如何好,九皇子如何倚重他,将所有账目都交给他打理,他如何兢兢业业,不敢有负圣恩。
每一个字,都写得那么恭敬,那么“正常”。
可楚威却从这些字里行间,读出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把所有账目都交给他?
这是倚重吗?
这是把他关起来当账房先生!
他派去的一双眼睛,就这么被对方用一堆破账本给糊住了!
“废物!”
楚威怒吼一声,将信纸狠狠地揉成一团,砸在地上。
他又抓起楚休的那封信,信是李进代笔的,但里面的内容,却让楚威的瞳孔骤然收缩。
当他读到最后那句“父皇派来的李公公,儿臣用着,很顺手”时。
楚威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顺手!
他说顺手!
这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他在告诉自己,你所有的手段,在我面前,都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你的人,现在是我的了!
“噗——”
楚威胸口一阵剧痛,喉头一甜,竟是气得喷出了一小口血。
“陛下!”
王德福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楚威道:
“陛下您保重龙体啊!”
楚威一把推开他,指着那封信,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道:
“你看!你看看这个逆子!”
“他……他这是要反了!他这是要反了啊!”
王德福捡起信纸,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哆哆嗦嗦。
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用一种带着哭腔的、自欺欺人的语调劝慰道:
“陛下息怒……息怒啊……”
“九殿下……九殿下这也是一片孝心啊!”
“他这是在告诉您,您派去的人能干,他用着放心,他这是在夸您慧眼识人啊!”
“闭嘴!”
楚威一声暴喝,打断了王德福的“神助攻”。
他现在一听到“孝心”这两个字,就觉得心口绞痛。
他跌坐在龙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布满了血丝。
完了。
那根钉子,不仅没钉进去,反而被对方当成了锤子,反手给了自己一记重击。
天工坊,真真成了一个他无法窥探的黑箱。
而那个黑箱里,正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能威胁到他皇位的恐怖东西。
就在楚威心神俱乱之际。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欧冶青!
那个逆子,不是让欧冶青用山文甲的残骸铸剑,送给林啸天吗?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林啸天绝不会容忍这种羞辱!
只要林啸天出手,就能逼得那个逆子露出马脚!
帝王权术!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平衡!
那就让两个不可掌控的人!
好好的斗起来吧!
想到这里,楚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希冀,他抓住王德福的衣领,声音嘶哑地问道:
“林啸天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把剑!送过去没有?!”
……
与此同时,天工坊最深处,与外面的工地隔绝,守卫森严的锻造间内。
这座在楚休授意下,用了几日便打造好的锻造间内。
欧冶青赤着上身,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盯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