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几乎是飘着走出茶楼的。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喝了十斤老酒，每根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他捏着那份还带着指尖血印的契约，手心全是汗。
大夏农兴社……
京畿总经销商……
他钱三，一个在五联会那帮天杀的家伙打压下，连铺子都快开不下去的泥腿子。
这就一步登天了？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真疼！
这不是梦！
钱三一个激灵，那股因为狂喜而有些发懵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机会！
户部主事那句“抓住了，一飞冲天”，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再也不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了自己那间死气沉沉的“四海通”商行。
嘭~
钱三一脚踹开铺门，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吼一声道：
“都干什么呢！”
“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起来！都给我起来！”
几个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伙计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一个个不是抄起算盘，就是拿起秤砣，更有个拿起了账册，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待看清来人并非找事儿的，而是自家掌柜的后，又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一个伙计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应道:
“掌……掌柜的，您……您回来了？”
“回来？老子是杀回来了！”
钱三一把将那份契约拍在柜台上，双眼放光，吼道：
“去！把库房里那几块蒙尘的招牌都给我搬出来擦干净！”
“再去找全京城最好的匠人，给我连夜赶制一块最大的金字招牌，就写——大夏农兴社！”
“还有你，对，就你，去把咱们之前所有断了联系的客商名录都找出来！”
“告诉他们，我钱三，又有新货了！”
“比珍宝利润还大的好货！”
伙计们面面相觑，都觉得掌柜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
可看着钱三那张因为亢奋而涨红的脸，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们又不敢多问，只能手忙脚乱地动了起来。
整个“四海通”商行，仿佛一潭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球，瞬间沸腾。
……
类似的一幕，在接下来几天，于京城的各个角落里，以不同的方式不断上演。
户部尚书池文博，这位昔日里出了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最近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整日窝在户部衙门里对着账本吹胡子瞪眼。
反而开始频繁地出入京城各大酒楼茶肆，甚至主动结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和商人。
一处临河的雅致酒楼内。
京城最大的商户船队的东家王员外，正对着池文博愁眉苦脸地大吐苦水道:
“尚书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那支船队，想走南洋航线。”
“可海上风浪大，没个准头，一不小心就走失方向，更容易船毁人亡，钱货人全没。”
“再说了，没有朝廷的批文，那就是走私，是要掉脑袋的啊！”
“我这船队，要干不下去了。”
“大人，贱民这些年，没少缴纳财税，您能不能给想个招？”
“或者给贱民指条明路，不然，贱民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池文博慢悠悠地品了口茶，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黄杨木制成的精巧小盒，推到王员外面前道：
“王员外，打开看看。”
王员外将信将疑地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细长的磁针，被固定在一个刻满了度数的铜盘中央。
“大人，这......这是什么？”
王员外不解的询问。
池文博笑着晃动了一下手指道：
“你晃晃手再看看。”
王员外闻言，立马晃动起了起来，无论他怎么晃动盒子，那根针的指向始终不变。
他惊奇的问道：
“这……这是？”
池文博捻着小胡子，神情淡然道：
“此物名为‘海针’。”
“有它在，可保你的船队，在茫茫大海上，永不迷航。”
“这，就是你要的招！”
王员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池文博不等对方开口，又从怀里摸出一份盖着户部大印的文书，轻轻放在桌上，微笑道：
“至于批文，本官这里，刚好有一份。”
“你这些年没少补贴国库，当是我大夏商人表率。”
“你要的明路，我给你！”
“王员外，收着吧！”
王员外看着那根“海针”，又看看那份批文，眼睛都红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池文博重重跪了下去道：
“尚书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以后但有差遣，我王某人绝无二话！”
池文博笑着起身，上前将王员外扶起，宽慰道：
“我可当不得你这再生父母。”
“你且知道，我身后站的是谁就好。”
“以后，发财的机会，大大的有！”
“到时候，你莫要忘了谁给你的一切......”
留下一句点到为止的话，池文博笑着离开，留下了激动中满脸好奇的王员外。
他看着池文博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池尚书背后站的是陛下。”
“难不成，我这是入了陛下法眼？以后为陛下做事？”
想到这点，王员外顿时激动了起来。
就在他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拿桌上的批文时。
桌面上，不知何时被池文博用茶水写了一个“九”字。
王员外愣住了。
下一瞬。
一个念头如晴空霹雳，钻进了他的脑海中。
王员外心中快速道:
“若池大人背后之人，是陛下，那自当直言，不会同他打机锋。”
“而初秋时，北蛮叩关，大夏粮草短缺。”
“九皇子楚休提‘孝心捐册’，池大人率先响应，捐出大量家产。”
“数日前，九皇子出使大周归来，带回三千万两白银入国库。”
“两日内，池大人就将一千万两白银送入九皇子新建的天工坊！”
想到这！
王员外立马翻看“海针”。
果不其然，在“海针”侧面，有“天工坊制”四个字。
再结合这茶水写下的“九”字！
池大人背后效忠的是谁，不言而喻！
想明白这点，王员外更加激动了，眼中浮现了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径直朝着西边跪下，望着天工坊的方向，重重磕头，并心中高呼道：
“九殿下灭大周国威，听闻更是让那贼主吐血，您为贱民出了恶气。”
“眼下，更是救贱民于水火。”
“贱民以及全家老小的命，以后就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