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台!
这两个字,像两座无形的,由尸骨堆砌而成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李贤的心头!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黑冰台?!
那是陛下的鹰犬!是皇帝最私密,最锋利,也最不讲任何情面的屠刀!
他们不是只负责监察天下,刺探军情吗?!
他们怎么会,介入到一桩已经由陛下亲自定性的,廷尉府的案子里来?!
“轰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股冰冷的,仿佛从九幽地狱里吹出来的铁血煞气,已经扑面而来!
李贤手下那上千名廷尉府的甲士,脸上的嚣张与杀意,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骨髓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
他们握着刀的手,在抖。
他们的腿,在软。
甚至有一些人,已经下意识地,勒住马缰,想要后退。
在大秦,你可以得罪丞相,可以得罪将军,甚至可以得罪某些受宠的公子。
但,你绝对,绝对不能和黑冰台这三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因为,一旦被他们盯上。
你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终于。
那一百名如同鬼魅般的黑色骑士,在那面狰狞龙纹大旗的引领下,抵达了天工院的大门前。
为首的那名校尉,一身玄色鱼鳞铁甲,面容冷峻,眼神如刀。
他猛地一拉马缰!
一百匹战马,如同一个人般,动作整齐划一地,瞬间停下!
落地无声!
那份恐怖的纪律性,让在场所有的廷尉府甲士,都感到了一阵自惭形秽的窒息!
来人,正是黑冰台的指挥使之一,夏侯婴!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个已经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廷尉大人李贤。
仿佛,那个手握帝国司法的二品大员,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夏侯婴径直地,穿过了那上千名廷尉甲士组成的,却又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的包围圈。
他走到了李源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尤其是李贤那近乎崩溃的,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他对着这个身穿便服,没有任何官阶标识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大礼!
“令君。”
夏侯婴的声音,冰冷而又恭敬。
“久等了。”
轰!!!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这一个简简单单的行礼。
却像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李贤的天灵盖上!
他的大脑,彻底停转了!
陷阱!
这是一个陷阱!
从一开始,就是李源布下的一个,反向的陷阱!
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一直在等!
等的,就是黑冰台的到来!
等的,就是自己这条自以为聪明的鱼,彻底地,游进他撒下的这张……绝命之网!
李源伸出手,平静地将夏侯婴扶起。
“不久。”
他的声音,依旧淡然。
“廷尉大人,正热情地,为我讲解他那份‘天衣无缝’的罪证。”
夏侯婴闻言,缓缓起身。
他终于,第一次,将他那如同刀锋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经快要从马上栽下来的李贤。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死人般的……冰冷与漠然。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卷宗。
那份卷宗,比李斯呈给陛下的,要厚上整整一倍!
夏侯婴没有理会李贤那惨白的脸色,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地,展开了那份更厚的卷宗。
他的声音,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开始在死寂的广场上,缓缓回荡。
“奉陛下密诏,彻查少府令谋逆一案。”
“查,丞相门客张三,于三日前,收受廷尉府密探黄金三十,于城东‘墨宝斋’,购得上等松烟墨五斤,用以伪造书信,现人赃并获,张三已画押认罪。”
第一条证据读出。
李贤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夏侯婴没有停顿,声音愈发冰冷。
“查,咸阳城伪造宗师‘鬼笔张’,于三日前的深夜,被胁迫至相府,伪造罪证。其六岁之孙,被廷尉府之人暗中控制,以为胁迫。现,其孙已由我黑冰台救出,‘鬼笔张’愿为污点证人,指证所有胁迫之人!”
李贤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查,城东明月酒楼,掌柜王五,其母亡故,守孝三日,全家上下皆可作证,酒楼从未营业!所谓‘秘密会面’,纯属子虚乌有!”
“查,宗室嬴成,于三日前,在咸阳‘春风楼’一掷千金,酒后狂言,亲口对多名妓女吹嘘,丞相许诺,事成之后,便将天工院神兵赠予于他。所有证人证词,皆已记录在案!”
一条条!
一件件!
夏侯婴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被李斯集团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阴谋,一层层地,血淋淋地,无情地剥开!
那所谓的铁证,在黑冰台这更加详尽,更加恐怖的情报面前,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漏洞百出的……笑话!
李贤已经听不清夏侯婴后面在说什么了。
他的耳朵里,只有一阵阵山崩地裂般的轰鸣!
他的眼前,一片发黑!
他只知道,完了。
一切,都完了!
终于,夏侯婴读完了所有的证据。
他缓缓地,合上了那卷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卷宗。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贤的马前。
他抬起头,用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眸子,仰视着马上那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廷尉大人。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份,由陛下亲笔朱批的,金边诏令。
那是……
另一份逮捕令!
“廷尉,李贤。”
夏侯婴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来自地狱的,最终的审判!
“构陷忠良,伪造罪证,意图谋逆!”
“陛下有旨!”
夏- 侯婴猛地举起诏令,那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天地!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