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在死寂的小巷里炸开。
领头的矮个子男人一脚踹在了卡车的前轮上。
轮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悲鸣。
而他自己的脚却像是踹在了一块钢板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废物!”
他转身一耳光抽在了那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司机脸上。
“帝国最精良的载具到了你的手里,就变成了一堆废铁!”
司机捂着脸,身体抖如筛糠,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真的不怪他啊!
刚才开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知道它会突然就这么罢工了!
“队长!”
一名队员焦急地凑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法租界的巡捕随时可能过来!”
这里毕竟不是虹口。
他们身上这身皮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一旦跟真正的法国巡捕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矮个子男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那因为愤怒而充血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
他看了一眼那辆彻底趴窝的卡车。
又看了一眼医院那栋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大楼。
一股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完美计划。
终极测试。
结果呢?
他们就像一群闯入别人家里的小丑。
不但连主人的面都没见到,最后连逃跑的马车都坏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分散撤离!”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命令。
“两两一组,步行返回总部!”
“所有装备全部销毁,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哈依!”
残存的几名队员如蒙大赦。
他们飞快地脱下那身扎眼的巡捕制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劲装。
然后将所有的武器和那辆倒霉的卡车一起遗弃在了黑暗的小巷里。
如同几只丧家之犬,飞快地消失在了上海滩的夜幕之中。
……
特高课,顾问办公室。
林烽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是顶级的西湖龙井。
入口甘醇清冽。
他的脑海中,【上帝视角沙盘】之上。
那八个聚在一起的代表着“清洁工”的红色光点,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
骤然散开。
变成了四个正在向不同方向快速移动的小组。
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
狼狈。
且可笑。
林烽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看”着那些在上海滩的大街小巷里仓皇奔逃的红点。
心情无比的舒畅。
鬼手的活儿干得漂亮。
一个小小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分电器短路。
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不是破坏。
这是艺术。
而现在。
该轮到魔术师本人登场了。
林烽的意识切换到了另一个视角。
广慈医院,地下一层。
太平间。
这里是整个医院最阴冷最安静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诡异气息。
一道纤细的穿着白色护士服的身影正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移动病床。
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一排排冰冷的停尸柜之间。
苏月影。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动作轻柔而稳定。
仿佛她不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秘密转移。
而只是在完成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夜班工作。
病床上盖着白布的自然不是尸体。
而是代号“夜莺”的那位军统女特工。
她中了【SSS级神经休眠药剂】,正处于深度的假死状态。
呼吸、心跳都降到了一个几乎无法被仪器检测到的最低频率。
就算刚才那些“清洁工”冲进来的时候直接对她开枪。
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苏月影推着病床来到了太平间的后门。
这是一道通往医院后巷的不起眼的小铁门。
常年都是锁着的。
苏月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造型各异的金属丝。
【万能钥匙】。
她将其中一根最细的探入了锁孔。
手指轻微地捻动。
只听“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把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德制大锁。
开了。
苏月影没有立刻推开门。
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像一只警惕的猫。
频道里传来了鹰眼李大嘴那言简意赅的声音。
“安全。”
苏月影这才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铁门。
门外是一条堆满了杂物的狭窄后巷。
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垃圾清运车正静静地停在巷口。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男人。
鬼手,王铁柱。
他看到苏月影,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苏月影点了点头。
她将病床推到了垃圾车的后面。
和王铁柱一起合力将那位“沉睡”的夜莺抬上了被伪装成垃圾箱的车厢后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没有一声不必要的声响。
“撤。”
林烽在脑海中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王铁柱发动了汽车。
那辆破旧的垃圾车发出一阵轰鸣。
然后不紧不慢地汇入了凌晨时分空旷的街道。
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
教堂钟楼上。
李大嘴将那杆心爱的98K重新拆解,装回了那个伪装成小提琴盒的箱子里。
他背起箱子转身走下了旋转的楼梯。
像一个刚刚结束了晚祷的虔诚的信徒。
一切都结束了。
不。
对影佐龙一来说。
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林烽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关掉了【上帝视角沙盘】。
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
一饮而尽。
……
半小时后。
上海,某处,幽灵小队的秘密安全屋。
这是一间毫不起眼的石库门民居。
房间里陈设简单,但一尘不染。
“夜莺”被安置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苏月影已经为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睡衣。
并且用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速效伤药】处理了她腿上的枪伤。
【SSS级神经休眠药剂】的药效正在缓缓退去。
女人的眼皮开始轻微地颤动。
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苏月影就静静地坐在床边。
看着她。
终于。
女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一开始是迷茫的、空洞的。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和皂角的味道。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动。
最后落在了苏月影的脸上。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有些绵软无力。
“别动。”
苏月影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的伤口刚刚处理好。”
夜莺没有说话。
她只是死死地看着苏月影。
那双本该属于夜莺般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她在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她记得。
自己正躺在广慈医院的病床上。
然后……
然后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给自己打了一针。
再然后……
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是谁?
日本人?
还是……叛徒?
“这里是哪里?”
夜莺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的镇定。
不愧是军统的王牌特工。
“安全的地方。”
苏月影回答得言简意赅。
“你……”
夜莺看着她,看着她那张清秀而又带着一丝妩媚的脸。
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