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弥漫着泥土和阿甲身上特有的、略带矿石味的气息。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小朱朱尾羽上那点因紧张而微微闪烁的七彩光晕,以及赤羽黑羽边缘流转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幽光,勉强勾勒出前方阿甲那敦实、正奋力刨土的背影。
“快,快,再快点!”小朱朱趴在楚清歌肩头,小翅膀紧张地抓着她的衣领,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下一秒宗主就会带着大批人马从后面追上来,“我感觉后面有脚步声!好多脚步声!”
“闭嘴,杂毛鸟!”赤羽低斥,它站在楚清歌另一个肩头,姿态看似优雅,实则全身翎羽微炸,处于高度警戒状态,“那是你自己的心跳声!再制造恐慌,本座先把你烤了当应急干粮!”
“你、你敢!”小朱朱色厉内荏地回嘴,但声音明显小了下去,把脑袋往楚清歌脖颈后缩了缩。
楚清歌没空理会两只鸟的日常斗嘴,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变得无比沉重的木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脚下的路因为匆忙甚至带点连滚带爬的意味而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道里浑浊的尘土味,呛得她喉咙发痒,却又不敢大声咳嗽。
“阿甲,还有多远?”她压低声音,问着前方最可靠的“开路先锋”。
“老大,马上就到我们之前挖的岔路口了!”阿甲闷闷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泥土被翻动的簌簌声,“到了那里就安全多了,我挖了好多条迷惑人的岔路呢!”
听到这话,楚清歌稍微松了口气。阿甲在挖洞这方面的专业素养,还是值得信赖的。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她眉心的火焰胎记,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热起来!这一次,并非之前解开封印时那种温和的共鸣与引导,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刺痛!
“嘶——”楚清歌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捂住了额头。
“怎么了清歌?”小朱朱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
“丫头?”赤羽也转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眉心。在它眼中,那胎记正散发着不正常的、忽明忽暗的红光,如同一个接触不良的警报器。
“胎记……好烫……”楚清歌的声音带着痛楚和疑惑,“比刚才解开封印的时候还要烫……像是在……警告?”
“警告?”阿甲也停下了挖掘,扭过头来,在微弱的光线下,它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警告什么?这条路我检查过了,前面没塌方,也没埋伏啊?”
就在他们停顿的这几秒内,胎记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有规律地搏动起来,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不对……”楚清歌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去感知胎记传递来的模糊信息,“它……它好像在指着……那边?”
她抬起手,不确定地指向地道左侧的土壁。那是阿甲之前挖通的、通往宗门公共丹房废弃排水系统的一条备用岔路,平时根本不会使用。
“那边?”小朱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除了泥土什么也看不到,“那边怎么了?有宝贝?还是……有埋伏?”
赤羽眯起了眼睛,它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凝重:“你的胎记,刚才解锁了那个血脉封印。会不会……它因此和某种更高层级的东西建立了连接?比如……这玄天宗底下,可能不止那一个血脉封印?”
这话让楚清歌心头一跳。对啊!她的胎记能解开宗主书房暗格的血脉封印,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对同类型或者同源的能量波动,都会产生感应?
“阿甲,”她当机立断,“先别往原定路线走了,挖开这边,我们过去看看!”
“啊?老大,这边是死胡同啊,而且靠近废弃丹房,那边灵力乱得很……”阿甲有些犹豫。
“听她的,笨甲!”赤羽用翅膀拍了一下阿甲的脑袋,“这丫头的胎记虽然丑,但关键时刻比你的鼻子灵光!”
阿甲委屈地“呜”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调转方向,挥舞着闪烁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爪子,开始朝楚清歌指示的左侧土壁挖掘。它的爪子锋利无比,挖掘速度极快,泥土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
随着通道的向前延伸,楚清歌眉心胎记的灼热感和搏动感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近了……很近了……”她喃喃自语,心跳也跟着那搏动的节奏加快。
终于,在阿甲挖开最后一块阻挡视线的坚硬土石后,一个狭窄的、被遗忘的洞穴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洞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墙壁上还残留着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但看起来已经废弃了无数岁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带着淡淡药渣和铁锈混合的怪异气味。
而就在这个洞穴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晶石。那晶石表面布满了天然的孔洞,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流动,散发着极其微弱、但本质却让人极其不舒服的能量波动。
“这、这是什么东西?”小朱朱吓得往后一缩,“看起来好邪门!比陆明远那个红石头还吓人!”
阿甲也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鳞片微微竖起,这是它感受到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赤羽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它死死盯着那块暗红色晶石,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污血魄’?这种东西怎么会埋在玄天宗地底?!”
“污血魄?”楚清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光听这名字就让她心生厌恶,通灵之体更是传来一阵阵强烈的排斥与恶心感,比之前接触林青羽药渣里的血晶颗粒时强烈百倍!她眉心的胎记,此刻更是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红光剧烈闪烁,明确地指向那块晶石。
“一种极其阴邪的东西,”赤羽语速飞快地解释,带着明显的嫌恶,“通常是用无数枉死之人的怨念精血,混合某种至阴之地孕育的矿髓,经由邪法炼制而成。这东西就像是……一个恶毒的‘标记’或者‘锚点’,能不断散发污秽能量,潜移默化地污染地脉,侵蚀防护阵法,甚至影响一定范围内修士的心智!”
楚清歌瞬间明白了:“所以……我的胎记是在警告我们这个?这东西在破坏宗门的根基?”
“恐怕不止!”赤羽绕着那块悬浮的“污血魄”飞了一圈,黑羽上流转的暗红光芒似乎都被那晶石的邪气压制了几分,“这东西埋藏的位置……正好是几条地脉支流的交汇点,又是靠近丹房这种灵力活跃之地。它就像一颗毒瘤,在不断给整个玄天宗‘下毒’!难怪防魔阵会变得那么奇怪,会‘偷吃’灵力,恐怕就是在被动抵抗和试图净化这股持续的污秽侵蚀!”
“谁干的?!”小朱朱气得羽毛都炸开了,“太坏了!这不是挖我们老家墙角吗?!”
“还能有谁?”楚清歌抱着木匣的手收紧,指节泛白,眼神冰冷,“陆明远……或者他背后的妖族!他们不仅仅是在窃取情报,他们是想从根子上,毁掉玄天宗!”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宗门的防御阵法时有漏洞,为什么弟子中心浮气躁、容易被挑拨的情况增多,甚至连林青羽那样的人会沉迷于血晶丹药……恐怕都和这埋藏在地底的“污血魄”脱不了干系!这简直就是一个长期生效的、范围覆盖全宗的负面buff!
“那……那我们怎么办?”阿甲看着那块让它本能感到危险的晶石,有些无措,“把它挖出来砸掉吗?”
“不行!”赤羽立刻阻止,“这玩意儿邪门得很,强行破坏,里面蕴含的庞大怨念和污秽能量会瞬间爆发,别说我们,估计小半个玄天宗都要被污染!到时候别说救沈黑脸了,我们自己能不能跑掉都是问题!”
“那难道就放着不管?”小朱朱急了。
楚清歌眉心的胎记依旧在发烫,但那尖锐的刺痛感,似乎在赤羽解释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和作用后,稍微缓和了一些,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带着催促意味的温热。
她看着那块不断散发不祥波动的“污血魄”,又感受了一下怀中木匣里那些沉甸甸的遗书,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敌人的阴谋一环扣一环,从上界的“收割”骗局,到下界宗门内部的腐蚀破坏……这盘棋,下得太大太黑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甲,能把这块石头……连同它周围三尺的泥土,完整地挖出来,暂时封印带走吗?”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啊?老大,你要这晦气玩意儿干嘛?”阿甲懵了。
赤羽却瞬间明白了楚清歌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主意!这东西是罪证,也是了解对方手段的样本!而且,有你的胎记在,或许我们能找到安全处理或者反向利用它的方法!总比留在这里继续祸害强!”
“能……能挖出来。”阿甲虽然不明白那么多弯弯绕,但对楚清歌的命令是无条件执行的,“我可以用土灵力把它整个包裹住,暂时隔绝它的气息,但封印……我不太会。”
“封印交给本座!”赤羽昂起头,虽然语气依旧傲娇,但行动却很可靠,“用凤凰真火设下临时禁制,暂时困住这东西没问题!”
说干就干!阿甲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污血魄”连同周围一大块泥土完整掘出,赤羽立刻喷吐出一道纤细却凝练的金红色火焰,如同织网般将那块被泥土包裹的晶石层层缠绕,火焰纹路构成一个繁复的临时封印,将那令人不适的邪异波动牢牢锁死在内。
当封印完成的那一刻,楚清歌眉心的胎记温度,终于明显地降了下来,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余温,仿佛完成了示警任务后的小小疲惫。
“搞定!”赤羽收回火焰,微微喘了口气,显然这精细操作对它消耗不小。
楚清歌看着被临时封印、如同一个不起眼土疙瘩的“污血魄”,心情复杂。这一趟“寻宝”之旅,收获的“惊喜”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刺激。
“走吧,”她再次抱紧怀里的木匣,看了一眼被封印的“污血魄”,“带上它,我们得快点和沈师兄汇合。这些‘礼物’,想必他会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