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主隔着帷帽看着底下正在忙碌的二人。
周娘子面前的长桌上,堆满了食材。
周娘子看来是要大展身手。
方才周娘子去抢食材的时候,她就有一点不喜。
周娘子的好胜心太强。
也不是说好胜心太强不好,而是……在沈大娘子一点都不紧张的情况下,周娘子显得有点不好看,不得体。
不过又如何,什么沈大娘子、周娘子,都不过是逗趣的贱民。
“好呀。”清河郡主道,“可以什么为彩头好呢?”
“也是。我们姐妹二人,最不缺的便是钱。”刘大娘子说着,一双眼睛毫无顾忌地看向时锡。
贺环凑过来:“刘大娘子,不如我们玩些刺激的。”
“哦?贺老爷有什么高见?”刘大娘子道。
“倒也没有什么高见。只不过小的前些日子,听了那么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哦,那还不快说来听听。”
贺环故作神秘,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那件事啊,便是赌人……”
“故弄玄虚。”刘大娘子啧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赌人不是正常的吗?她在流花院里经常赌。
有些人不值钱,像物件一样被人卖来卖去,送来送去。
她流花院里的好些下人,买来的时候还不到二十贯钱。
而沈大娘子来烹煮一次宴席,便要两百贯。
贺环呵呵的笑了起来。
清河郡主倒是起了兴趣,瞄了一眼坐在旁边一直没有作声的丈夫。
“好。那便赌人。”清河郡主道。
“赌什么人?”刘大娘子立即问。
“自然是赌你我身边的下人呀。”清河郡主笑道,“今日来了表姐的流花院,才发现院中处处是美男子。不如这样,若是我输了,便将我身边的侍女借给表姐用五日。若是我赢了,表姐可得将身边最俊的下人送过来与我用五日。”
刘大娘子笑道:“这还用赌,我直接送给卿卿表妹用便行。”
贺环哈哈笑:“小的倒是又有一个主意。”
“那还不快说。”
“光是赌下人有甚好。不如来赌我们自己。”
刘大娘子掩嘴笑:“贺老爷这招倒是挺损。不过你这浑身铜臭的商贾,谁想要呀。”
“贺老爷这主意甚妙。”清河郡主却道,“不过我身体虚弱,就不和你们玩了。”
“那只有我和贺老爷玩,甚是无趣。”刘大娘子立即道。
“我虽不能玩,但锡郎可以参与呀。”清河郡主缓声道,看向时锡,“是吧,锡郎?”
时锡神色柔和:“我都听卿卿的。”
贺环一击掌:“郡马爷爽快!”
刘大娘子摇着香扇,笑得花枝乱颤。
清河郡主枯黄的脸,同样在帷帽里露出莫测的笑容。
“那我先来说。我赌沈大娘子赢。”刘大娘子说,“沈大娘子名声在外,我自然是要赌她赢的。”
“周娘子是我带来的,我自然是要赌周娘子赢了。我愿赌服输。”贺环说。
“锡郎呢?”清河郡主问丈夫时锡。
“我自然也是猜周娘子赢。”时锡道。
“哦?我还以为表妹夫要赌沈大娘子赢呢。”刘大娘子娇笑道。
“沈大娘子是名声在外,可她面前的食材如此之少,如何能将八道菜做出来?”时锡摇头,“再说,周娘子乃是得自宫中御厨女官的亲传,想来手艺应是比沈大娘子的更妙。”
“没错。天底下最好的,莫不在皇宫中。”贺环赶紧附和。
“那便如此定了。”刘大娘子笑道,“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哦。”
贵人们的调笑,丝毫没有避讳沈绿和周娘子。
沈绿神色未变,甚至都没有多看上头一眼。
周娘子忍不住,看了几眼。
这些贵人,玩的花样可真多。和此前师父说的,是一模一样。京城里的贵人,住得好,吃得精,玩得花。
前面刘大娘子怀疑周娘子的身世是编的,是贺环为了让周娘子在清河郡主面前露面而编的。
但没想到,还真是真的。
这周娘子,的的确确和她的师父一起生活。
她的师父,也的的确确曾是宫中御厨的女官。
只不过,她与师父并非住在深山里,而是住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她从小就跟着师父生活、学艺,没有其他的亲人。
师父很是积攒了一些钱,这些年师父没让她缺过吃喝,一心一意的调教她厨艺。
半个月前,一直郁郁寡欢的师父撒手人寰,临终前让她到京城来寻亲生父母。
只可惜,师父还没说出她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家住何处,就咽气了。
她手中只有一块断了半截的玉珏。
看那块玉珏,质地上乘,怎么看都是属于富贵人家的物件。
她或许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不知为何,却被师父拘在了村子里。
她是被师父从家中偷走的?
周娘子猜测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忐忑不安的进了京城。
她身上的钱本就不多,刚进京城,乱花迷人眼,亲生父母没找到,很快就将钱给花得差不多了。
她便想着,要先寻一份活儿来做。
思来想去,她只会烹煮菜肴,便去了一间看起来十分不错的酒楼应聘厨娘。
没想到因缘际会,遇上了贺环。
贺环让她试了几个菜,便愿意出丰厚的酬劳,让她做他家的厨娘,并且许诺,以后帮她寻亲生父母。
周娘子答应了。
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贺环便带她出来赴宴比试,并吩咐她不要说自己住在京城附近,而要说住在深山里。
贺环在马车上时也说了,比试的输赢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让她暂露头角。
周娘子越发感激贺环的知遇之恩。
贺环就是她的伯乐。
待她寻到亲生父母之日,定然要好好的感谢贺环的。
她暗暗下了决心,今日的这一场比试,她一定要赢。
只是对手沈大娘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拿走了那么多食材,沈大娘子竟然不着急。
来之前贺环便与她细细说了沈大娘子的情况。
周娘子对于沈大娘子每烹煮一次宴席便要收取两百贯的酬劳先是感到讶然,而后是气愤不已。
沈大娘子,怎地有脸收取这么多钱?
她决定借着这场比试,好好的挫一挫沈大娘子的威风,灭一灭她的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