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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116章 灶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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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哑女就踩着露水去了菜园。篱笆上的牵牛花刚绽开紫蓝色的瓣,她掐了把嫩豆角,指尖沾着草叶的潮气,回来时见灶台上放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块冷馒头——是小虎做晚临走时留下的,他总说她早饭吃得太少。

哑女把馒头掰碎,泡进温水里,又从陶罐里舀了勺猪油,在锅底抹出层亮闪闪的光。火苗“噼啪”舔着锅底,把她的侧脸映得泛红,像染了层晚霞。馒头的麦香混着猪油的荤腥气漫开来时,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小虎也是这样蹲在灶前,抢过她手里的火钳,说“烧火得有风助,你看,这样捅捅柴,火就旺了”。

那时他刚从镇上赶集回来,棉袄上沾着雪,却非要帮她烧火,结果火星溅到棉絮上,烧出个小洞。他慌慌张张拍着火星,她却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用块补丁把洞补上,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小蛇。

“哑女!在家不?”院外传来王婶的声音,带着股热乎气。

哑女赶紧掀开锅盖,把泡软的馒头盛出来,又往碗里撒了把葱花——小虎总说她做的饭缺股“活气”,得多放葱蒜才香。她擦了擦手去开门,王婶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煮好的玉米,黄澄澄的冒着热气。

“刚从地里掰的,嫩得能掐出水!”王婶把玉米往她怀里塞,“昨儿见小虎往你这儿跑,他没跟你说?村头李大叔家的小子要去当兵了,今儿晌午摆酒,叫了咱去凑热闹呢。”

哑女愣了愣,指尖捏着玉米皮,有点发潮。她知道李大叔家的小子,跟小虎同岁,开春还一起在河边摸过鱼。怎么说走就走了?

“说是边境那边吃紧,急着征人呢。”王婶叹了口气,“小虎也去了,刚在李大叔家帮忙呢,让我顺道叫你一声,说晌午务必过去。”

哑女没说话,只是把玉米往王婶手里推了推,转身往灶房走——锅里的馒头该凉了,小虎回来准要念叨。王婶在背后喊:“你到底去不去啊?”她摆摆手,算是应了。

灶房里的热气还没散,葱花的香味混着馒头的麦香,在空气里缠成一团。哑女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把那半块冷馒头重新扔进锅里,又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底发亮,像落了星子。

她忽然想起小虎说过,他爹就是在边境没的。那年他才五岁,抱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一等就是三个月。后来水壶被他磨得发亮,成了他最宝贝的东西。

“等我回来,就用这水壶给你装野蜂蜜。”他去年在山涧边说这话时,手里正攥着块刚采的蜂巢,蜜水流得满手都是,却非要先喂她一口。

哑女往灶膛里又塞了根柴,火星子跳出来,落在她的布鞋上。她低头拍了拍,忽然起身从柜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蒲公英和金银花——小虎总爱生口疮,她攒了大半年才晒够一整包。她把药草塞进布袋,又从枕下摸出那个桃木小老虎,塞进袋口,指尖在“女”字刻痕上摩挲了两下。

晌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烤着地面,李大叔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男人们喝着酒,说些“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女人们则围在灶房帮忙,时不时红着眼圈。哑女站在角落里,看着小虎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正帮着端菜,额头上渗着汗,笑容却亮得晃眼。

他瞥见她,眼睛一亮,端着盘子挤过来:“你可来了!我妈蒸了枣馒头,知道你爱吃,留了一大盘呢。”

哑女把布包塞给他,没说话。他捏了捏布袋,硬邦邦的,知道是她备的药,眼眶忽然有点热。“等我回来,”他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给你带边境的沙枣,听说甜得能粘住牙。”

哑女点点头,看着他被人拉走,蓝布褂子在人群里晃来晃去,像朵移动的云。她转身往家走,灶房的火该灭了,得回去添点柴,不然晚上回来,锅该凉透了。

路过菜园时,她看见那株牵牛花掉了瓣,露出小小的花籽,黑得发亮。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花籽收进布包——小虎说过,来年春天种上,夏天就能爬满篱笆,紫蓝色的花看着就凉快。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只剩下点余温。哑女把那半块馒头重新热好,放在碗里,又摆上双筷子。窗外的太阳慢慢往西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灶间的烟火,一头拴着远方的风。

她知道,有些人的离别,不是消失,是变成了牵挂,藏在每一缕炊烟里,每一粒花籽里,等风把思念吹回来时,就能顺着这线,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