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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132章 冬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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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冻雪落过,哑女就把西厢房的角落腾了出来。靠墙摆着三只粗陶酒坛,坛口蒙着层细纱布,里面正咕嘟咕嘟发酵着今年新收的糯米——这是要酿米酒的,小虎最爱喝她酿的甜酒,说比镇上酒馆的烈性子酒暖身子。

“再撒把酒曲?”小虎蹲在坛边,看着哑女用木勺轻轻搅动糯米。发酵好的米浆泛着乳白的泡沫,带着股清甜的酸香,像刚摘的青梅泡了蜜。他手里攥着个小纸包,里面是张大爷给的新酒曲,据说用这曲子酿出的酒,能甜到粘住嘴唇。

哑女摇摇头,从窗台拿起个豁口的粗瓷碗,往坛里舀了点清水。水是她特意去后山泉眼接的,据说那里的水含着山露,酿出的酒带着股清冽气。她比划着“水够了”,又指了指坛口的纱布,意思是得再蒙严实些,别让杂菌跑进去。

小虎听话地把纱布系得更紧,绳结打得像他劈柴时的斧头印,又深又实。他看着坛子里微微起伏的米浆,忽然想起去年酿酒时的笑话——那时他不懂规矩,非要往坛里丢两颗红枣,说能添点果味,结果酿出的酒带着股怪味,哑女心疼得直掉眼泪,他却笑着说“就当是新口味”,硬着头皮喝了半坛,夜里头疼得直哼哼。

“今年肯定成。”小虎拍着酒坛,陶土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等酿好了,先给张大爷送一坛,谢他给的酒曲;再给李大叔送一坛,他上次帮咱修酒坛来着;剩下的……”他挠挠头,看了眼哑女,“剩下的咱留着,冬天围着火炉喝,就着你腌的萝卜干。”

哑女的脸忽然红了,转身往灶房走,裙角扫过堆在墙角的柴火,带起片细小的木屑。灶上正炖着红薯粥,甜香漫出来,和酒坛里的酸香缠在一起,像根看不见的绳,把这寻常的日子捆得扎扎实实。

她端了碗热粥出来,往小虎手里塞了勺,又往自己嘴里送了勺。粥里的红薯煮得烂烂的,抿一口就化在舌尖,甜得人心里发暖。小虎看着她喝粥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忽然觉得,这酿酒的日子,就像这碗粥,得慢慢熬,得用心搅,才能把米香、薯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暖,都熬进骨子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西厢房,在酒坛上投下圈淡淡的光晕。小虎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坛边,手里拿着根细竹棍,时不时拨弄下坛口的纱布,像在守护什么宝贝。哑女则坐在对面,手里拿着鞋底,是给小虎做的新棉鞋,针脚密得像酒曲里的菌丝,一层叠着一层。

“你看这线脚。”哑女把鞋底举起来给他看,纳好的部分像片细密的网,“比去年的匀实吧?”

小虎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鞋底。鞋底上还沾着点绒线的毛絮,是她用染坊剩下的边角料搓的,蓝一块紫一块,像撒了把星星。“好,比我劈的柴还整齐。”他笑着说,眼睛却落在她冻得发红的指尖上——纳鞋底费力气,她的指关节处磨出了层薄茧,像颗颗小小的珍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棉袄里的温度慢慢焐热她的指尖,哑女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乖乖地让他揣着,另一只手继续拿着针线,却半天没扎下一针,线在布眼里穿来穿去,像只迷路的小虫。

西厢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粥香、酒香和偶尔的针线声。三只酒坛并排站着,像三个沉默的伙伴,守着坛里慢慢发酵的甜,也守着屋里慢慢滋长的暖。小虎忽然觉得,不用等酒酿好,此刻的日子就已经够甜了——有个人肯为你酿一坛酒,肯为你纳一双鞋,肯让你揣着她的手焐暖,这样的冬天,再冷也不怕。

暮色漫进厢房时,哑女把最后一针扎进鞋底,打了个结实的结。小虎帮她把线剪断,看着她把鞋底放进竹篮,忽然说:“等开春,咱再酿点桃花酒?听说用三月的桃花泡,能香一整年。”

哑女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灶上的油灯还亮,用力点了点头。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屋檐,酒坛里的米浆还在轻轻起伏,像在应和着什么。他们都知道,这坛里酿的不只是酒,还有往后的日子——有桃花的香,有炉火的暖,有彼此的牵挂,酿着酿着,就成了一辈子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