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258章 秋酿新酒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场院边的老槐树落了第一片黄叶时,小虎正蹲在灶台前煮黍米。铁锅冒着白汽,混着黍米的甜香漫出来,哑女站在旁边,往陶瓮里撒酒曲,指尖沾着的粉末像层细雪,落在瓮底的稻草上。

“火候得拿捏准,”小虎用木勺搅了搅锅里的黍米,米粒已经煮得发胀,边缘泛着半透明的光,“去年火太急,米煮糊了,酿出的酒带着股焦味,你还说‘这样才够烈’,结果喝了半盏就脸红得像番茄。”他把火往小里压了压,灶膛的火光弱下去,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哑女从竹篮里拿出块粗布,是去年酿完酒剩下的,洗得发白却依旧厚实。她想起去年此时,两人也是这样蹲在灶台前,小虎笨手笨脚地撒酒曲,撒得满瓮都是,她笑着用扫帚扫,结果把他的布鞋也扫上了粉末,两人追着打闹,差点碰翻了陶瓮,现在想起来,灶膛的烟火气里都带着甜。

黍米煮好时,日头刚过晌午。小虎用笊篱把米捞出来,倒进铺着纱布的竹筛里,白汽“腾”地窜起来,模糊了他的眉眼。“得晾到温乎才行,”他一边翻搅黍米一边说,“太烫会烫死酒曲,太凉又发不起来,去年就是晾得太急,酒酿成了酸水,你蹲在瓮边闻了半天,说‘倒了可惜,腌菜吧’。”

哑女蹲在筛子旁,用扇子轻轻扇风,风带着黍米的甜香拂过脸颊,像被谁用软毛刷子扫过。她看着米粒上的水汽慢慢散去,忽然想起张婶说的“酿酒如做人,急不得”,去年总觉得酿好酒就能换钱,心里揣着躁气,今年倒沉得住了,只想着这酒能慢慢发起来,等过年时温着喝,暖一暖冬夜的寒。

等黍米晾到不烫手,小虎就往筛子里撒酒曲,撒得匀匀的,像给米粒盖了层薄被。“张叔教的法子,得边撒边拌,”他的手指插进米堆里,轻轻搓揉,“让每粒米都沾着酒曲,这样发酵才匀。”哑女凑过去帮忙,两人的手在米堆里碰到一起,像两尾相触的鱼,慌忙分开时,带起的粉末落在彼此的衣襟上,白花花的像落了场细雪。

把拌好的黍米装进陶瓮时,小虎特意留了个心眼——在米中间挖了个小坑。“这样能看见酒液,”他指着小坑说,“等发起来,坑里会积满清亮的酒,去年没挖坑,等到开瓮才知道发过了头,酒稠得像浆糊,你还硬说‘这样才够劲儿’,结果喝得醉醺醺,抱着瓮口说胡话。”

哑女红了脸,从墙角拎来块石板,是去年压咸菜用的,洗得干干净净。她把石板盖在陶瓮上,又用粗布把瓮口缠紧,布的边缘垂下来,像给陶瓮戴了顶帽。小虎往瓮边的炭盆里添了点炭火,火不大,却能保持恒温,“去年就是屋里太冷,发酵慢了半个月,今年有这炭盆,年前准能喝上。”

张婶挎着篮新摘的冬枣走进来时,陶瓮刚盖好。“闻着香味就来了,”她把枣放在灶台上,红彤彤的像串小灯笼,“今年的黍米饱满,定能酿出好酒,比去年的强。”她凑到瓮边闻了闻,笑着说,“酒曲放得匀,我家那口子酿酒时总嫌麻烦,撒得东一块西一块,酿出来的酒时浓时淡。”

“还得多谢张叔去年指点,”小虎挠着头笑,“不然今年还得酿出酸水。”

张婶往哑女手里塞了把冬枣:“尝尝,新下的,脆甜。”又转头对小虎说,“等酒酿成了,记得给你娘留两坛,她去年总念叨你酿的酒‘够烈,暖身子’。”

送走张婶,小虎把冬枣洗干净,装在粗瓷碗里。哑女拿起一颗,咬了口,脆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像含了口秋天的阳光。她看着陶瓮边跳动的炭火,忽然觉得这酿酒的日子,就像这慢慢发酵的黍米,看着安静,却在一煮一晾的耐心里,一拌一盖的细致里,藏着香上的劲,等日子到了,自然会酿出醇醇的香。

日头偏西时,灶房的烟火气渐渐淡了。小虎把剩下的黍米装进布口袋,“留着明早煮粥,”他说,“加把红豆,你爱喝的。”哑女点点头,往炭盆里又添了块炭,火舌舔着炭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把陶瓮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沉睡着的梦。

她坐在灶台边,看着陶瓮,忽然想起娘说过的“酒是陈的香”,人过日子也一样,得慢慢熬,熬出岁月的醇。去年的酸水没白酿,今年才懂了火候要匀,心要沉,就像身边这个笨拙却认真的人,一点点学着照顾她,照顾日子,把柴米油盐都熬出了暖。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灶房的甜香。陶瓮静静地立在角落,像个藏着秘密的宝盒,等着日子把它打开,倒出满瓮的清亮,满室的暖。小虎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正用草绳捆扎空了的黍米袋,动作慢却稳,哑女看着他的侧影,忽然觉得,这酿酒的秋,比去年的更沉,也更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