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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262章 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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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扫径

鸡叫头遍时,雪终于停了。哑女披衣起身,推开房门的刹那,被满院的白晃了眼——雪下了整整一夜,把屋檐、柴堆、菜窖顶都裹成了圆滚滚的模样,连院角的老槐树都弯了腰,枝桠上的积雪时不时“扑簌簌”落下,砸在地上扬起细雪尘。

“我来我来!”小虎从西厢房钻出来,手里攥着把新扎的竹扫帚,扫帚枝还是青的,带着点湿意。他抢在哑女前面踏进雪地,棉鞋踩下去“咯吱”响,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去年你扫雪崴了脚,肿了好几天,今年说啥也不能让你沾手。”

哑女没争,只是回屋取了顶毡帽,踮脚给他戴上。帽檐压得低,遮住了他眉骨上的疤——那是去年扫雪时,被屋檐掉落的冰棱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他却笑着说“添道疤更威风”。此刻她指尖蹭过他的耳廓,冻得冰凉,他却缩了缩脖子,没躲。

竹扫帚划过雪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小虎扫得极认真,先从院门往屋里扫出条窄窄的路,雪被堆在两旁,渐渐积成矮墙。“得把菜窖门口的雪清干净,”他头也不回地说,“不然取菜时打滑,去年你就是在这儿摔了一跤,怀里的白菜滚得满地都是。”

哑女拎着个木锨跟在后面,把他扫成堆的雪往院外扬。雪块落在墙外的麦田里,“噗”地陷进更深的积雪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她望着远处的田野,白茫茫一片望不到边,去年这时候,麦田的雪薄,露出些枯黄的麦茬,今年雪厚,定能冻死土里的虫,来年麦子准长得旺。

“歇会儿。”小虎停下扫帚,往手心哈了口白气,搓了搓发红的手。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两个烤红薯,还温乎着——是昨儿夜里埋在灶膛余烬里的。“给,暖暖手。”他把红薯塞给哑女,自己也剥了一个,烫得直换手,嘴里却不停:“甜!比去年的糖心还足。”

哑女捧着红薯,暖意从掌心漫到心口。她看着小虎哈着白气啃红薯的样子,忽然觉得这雪景也没那么冷了。屋檐的冰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串透明的玉坠,她想起去年此时,两人也是这样分食烤红薯,他把最甜的半截塞给她,自己啃着带硬皮的部分,说“我牙口好”。

扫到柴堆旁时,小虎忽然停住了。柴堆被雪压得变了形,最上面的几捆柴露出点褐黄,像白棉絮里裹着的坚果。“得把柴挪到廊下,”他用扫帚柄戳了戳积雪,“去年雪化时柴被泡湿了,烧起来净冒烟,你呛得直咳嗽。”

哑女帮他搬柴,两人抱着柴捆往廊下走,雪水顺着柴枝滴在她的靛蓝布衫上,洇出深色的痕。小虎见了,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带着他的体温,暖得她鼻尖发痒。“别冻着,”他粗声粗气地说,转身继续搬柴,耳根却红了。

日头爬到竹梢时,院里的雪终于扫利落了。门前的路像条黑色的带子,两旁的雪墙整整齐齐,柴堆被挪到廊下码好,菜窖口也清出了片空地,连老槐树的枝桠都被敲了雪,挺直了些。小虎靠在扫帚上喘气,帽檐上结了层白霜,像长了圈绒毛。

“张婶家的烟囱冒烟了,”哑女指着墙外,“许是要过来借点柴。”话音刚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果然是张婶,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

“刚熬好的,驱驱寒。”张婶走进来,看着干净的院子直夸,“你俩这扫雪的手艺,比去年强多了!去年你家院门口的雪堆得像座山,我家孙子差点撞上去。”她喝了口姜茶,又说,“等雪化了,让小虎去我家挑担新酿的米酒,给你暖暖身子。”

送走张婶,小虎把姜茶倒进两个粗瓷碗里。哑女捧着碗,看着蒸汽在他脸上凝成水珠,忽然觉得这扫雪的日子,就像这碗姜茶,初尝有点辣,细品却暖得人心头发烫。一帚一锨的默契,一递一接的惦念,把寒冬的冷都扫到了院外,只留下满院的白,和屋里的暖。

屋檐的冰棱开始融化,水珠“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哑女望着阳光下渐渐发亮的积雪,忽然想起小虎刚才扫雪时说的话:“等开春,咱在院角种棵腊梅,明年下雪时就能闻着香了。”她低头喝了口姜茶,甜辣的暖意漫到四肢百骸,轻轻“嗯”了一声。

这雪后的清晨,静得能听见雪化的声音,像谁在耳边说,日子虽冷,却总有个人陪着扫雪、暖手、分食一块烤红薯,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