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正翘着腿,坐在云端清点着他刚从某个糊涂精灵那里“交换”来的宝贝,接到雅典娜紧急传讯时还有些不耐烦。
“我亲爱的姐姐,又有什么……呃?”他的嬉笑在看到雅典娜传递过来的、关于冥后神殿内的“实况转播”以及那个冰冷的要求后,瞬间僵在脸上。
“什么?!让我去偷母神的【绝决之链】?!”
赫尔墨斯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声音都变了调。
“二姐!你是我亲姐!你不如直接让塔纳托斯来勾我的魂算了!那跟直接跳进塔尔塔罗斯深渊有什么区别?!”
让他去直面盛怒中,而且明显是发作的母神?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赫尔墨斯就觉得自己的神格都在颤抖。
“你必须去。”雅典娜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
“只有你的速度和对冥府路径的熟悉有可能成功。而且,你是诡计之神,擅长在不惊动目标的情况下得手。”
“这不是惊动不惊动的问题!这是会不会被挫骨扬灰的问题!”赫尔墨斯哀嚎。
“如果你不去,”雅典娜的语气平淡,却抛出了致命的威胁。
“我就想办法,让厄洛斯的下一支金箭,命中你和阿波罗。我想,父神和母神会很‘乐意’看到他们才华横溢的儿子,上演一场惊世骇俗的……恋曲。你觉得呢?”
赫尔墨斯瞬间哑火,脸都绿了。
他想到了阿波罗那张俊美却暴躁的脸,要是被金箭射中……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比起可能被母神秋后算账,他更害怕和那个音乐疯子绑定那种关系!
“你狠!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啊!”赫尔墨斯咬牙切齿,最终还是对雅典娜威胁的恐惧压倒了对母神的畏惧。
“我去!我去行了吧!但说好了,得手之后你得帮我分散母神的注意力!还有,下次我找阿波罗‘借’东西,你得帮我打掩护!”
“成交。”雅典娜干脆地答应,只要目的达成,这些细枝末节她不在乎。
赫尔墨斯苦着脸,收起他的宝贝,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流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潜向冥府深处,目标直指莫提斯神殿中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锁链。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神生中最危险、最刺激的一次“盗窃”行动了。
而雅典娜,则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她冒险帮助父神,不仅仅是为了避免一场家庭惨剧,更是为了她自己。
她渴望力量。
真正的、足以正面抗衡阿瑞斯狂暴力量的力量,而非仅仅依靠策略和骗术。
而能给予她这种力量,或者指引她找到这种力量途径的,或许只有那位父神——哈迪斯。
这次“雪中送炭”,便是她递出的投名状。
而此时,对即将到来的“家贼”一无所知的莫提斯,依旧死死盯着水幕,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让神殿凝结。
赫尔墨斯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像一道无形的风,紧贴着神殿冰冷的阴影移动。
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火焰闪动的间隙,每一次呼吸都收敛到近乎虚无。
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神血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声——当然,这只是错觉,但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压力。
神殿中央,莫提斯依旧靠在那张软榻上,幽暗水幕悬浮在她面前,映照着远方海岛上哈迪斯与阿佛洛狄忒(忒提斯)交谈的景象。
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凝固了空气,腕间那【绝决之链】幽幽闪烁。
赫尔墨斯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定那条锁链。
他不敢看母神的脸,生怕那冰冷的视线会瞬间将他冻结在原地。
他回忆着雅典娜传来的关于母神习惯性小动作的分析,寻找着那万中无一的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终于,就在水幕中,哈迪斯似乎结束了探查,松开了握住阿佛洛狄忒手腕的那一刻——莫提斯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周身的气息出现了涟漪。
就是现在!
赫尔墨斯动了!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间的夹缝。
一道几乎无法被感知的微光掠过,带起一丝微弱到极致的风。
下一刻,他感觉到手中一沉,那冰冷m沉重的【绝决之链】已然落入他手中!
得手了?!
赫尔墨斯心中狂喜,但更多的是无边的恐惧,他几乎能想象到母神下一刻暴怒的反应。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确认,将速度提升到巅峰,化作一道真正的逃命流光,朝着冥王主殿的方向疯狂遁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
软榻上,原本周身散发着冰冷怒意的莫提斯,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她甚至没有去看赫尔墨斯逃离的方向,目光依旧落在水幕上。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软榻的边缘。
“跑得真快……小家伙。”
另一边,哈迪斯刚刚结束与阿佛洛狄忒(忒提斯)的交流,初步确认了她的状态,正准备在大地游荡一会。
一道惊慌失措的流光猛地撞进了海岸,踉跄着停在他面前。
“父父父父神!给给给给您!”赫尔墨斯脸色煞白,双手颤抖着将那条依旧散发着幽光的【绝决之链】高高捧起,仿佛捧着什么烫手山芋。
“母神她……她好像误会了!您快想想办法!”
哈迪斯垂眸,看着儿子手中那条熟悉的锁链,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并没有立刻去接锁链,而是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冥府的层层空间,落在了遥远神殿中那位正“余怒未消”的冥后身上。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于心的无奈和……纵容。
“误会?”哈迪斯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何来误会?”
赫尔墨斯急得都快跳起来了:“就是您握住那位美神的手啊!母神她都看见了!这锁链……这锁链就是要用来……”
“用来如何?”哈迪斯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他伸手,接过了那条冰冷的锁链。
锁链在他手中安静下来,幽光内敛,仿佛只是寻常之物。
他摩挲着锁链冰冷的环扣,目光悠远。
“赫尔墨斯,”他淡淡开口。
“你母亲是智慧之神。”
赫尔墨斯一愣,没明白父神的意思。
哈迪斯继续道,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她若真生气,你连冥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她若真想束缚什么,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就不会是你,而是她本人。”
“这锁链……”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之物,随手将其放在一起旁,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或许只是她提醒我,该回去了的一种方式。”
他抬起眼,再次望向莫提斯神殿的方向,这一次,那深邃的紫眸中,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柔。
“我永远相信我的冥后。”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冥府本身的法则,带着亘古不变的坚定。
“她的智慧,她的选择,以及……她对我的心意。”
说完,哈迪斯不再理会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观被刷新了一遍的赫尔墨斯,身影缓缓淡化,直接向着冥后神殿的方向而去。
他要去“安抚”他那一位闹了点小脾气的冥后了。
留下赫尔墨斯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半晌,才喃喃自语:
“……所以,我冒着被挫骨扬灰的风险,其实只是……被母神当枪使了?还被父神塞了一嘴……”
他挠了挠头,突然觉得,父神和母神之间的“游戏”,层次太高,他这点小聪明还是别掺和了。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