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聊斋志异 > 第193章 《莲花公主》--窦书生梦遇蜂国解祸患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93章 《莲花公主》--窦书生梦遇蜂国解祸患

话说那胶州城里有个姓窦的书生,单名一个旭字,表字晓晖。这一日晌午,正是春困袭人的时辰,他趴在书桌上打盹儿。忽然间,只觉得眼前一暗,似有人影晃动。

窦生迷迷糊糊睁眼一瞧——嗬!您猜怎么着?只见一个穿褐色短褂的汉子,正搓着手在床前打转儿呢!那汉子时而探头张望,时而欲言又止,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窦生揉了揉眼睛,欠身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那汉子连忙躬身作揖,陪着笑脸道:我家相公久慕先生大名,特命小的来请先生过府一叙。

窦旭心里直犯嘀咕:我平日并不结交什么达官贵人,这是哪门子相公相请?便问道:不知贵上是哪一位?

那汉子却只含糊答道:就在左近,拐个弯便到。

说来也怪,窦生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出了门。这一出门可了不得!

但见眼前景致陡然一变——方才还是自家庭院,转眼竟是朱甍碧瓦,层楼叠榭。那廊庑曲折,千门万户,真个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更奇的是,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娥太监,个个都朝着褐衣人打听:窦郎可请来了?

那汉子连连应道:来了来了!

正说话间,忽见一位身着绯袍的贵官快步迎来,恭敬地说道:先生大驾光临,真令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待分宾主坐定,窦生终究按捺不住,拱手问道:晚生与尊驾素昧平生,今日蒙此厚待,实在受宠若惊。却不知......

那贵官捋须笑道:先生不必多虑。我家主子因慕先生门第清贵,世代积德,早就渴望与先生一叙。

窦旭一听二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忙追问:不知贵上究竟是......

那贵官却神秘一笑:先生稍安勿躁,片刻便知分晓。

窦旭正在殿上忐忑不安,忽见两位女官款款而来——但见这两位:头戴珠冠,身着锦帔,一个执孔雀翠羽幡,一个擎鸾凤回翔旆,真真是步步生莲、仪态万方!

两位女官对窦生说:“窦公子请随奴婢来——”

窦旭整了整衣冠,随着旌旗指引前行。这一路穿过九曲回廊,越过十二玉阶,但见殿宇重重,飞檐斗拱层层叠叠。

窦旭猛一抬头,但见金匾高悬,斗大两个镏金大字“桂府”直晃人眼!十二对宫娥分列两旁,二十四名侍卫按剑肃立。

殿上端坐的君王见客至,竟亲自步下玉阶,对窦旭说道:“你我能做邻居,缘分自然不浅,您不必害怕疑虑。”

窦旭局促不安,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连连答应。行礼已毕,分宾主落座,但见这宴席——水晶盘里盛着龙肝凤髓,琥珀杯中斟着玉液琼浆,就连那盛菜的器皿,不是象牙就是犀角!

酒过三巡,忽闻殿外笙箫和鸣。这乐声似春风拂柳,如秋露滴荷,偏生没有半点锣鼓喧闹,听得人浑身舒坦,恰似醍醐灌顶。

正陶醉间,那君王忽将九龙杯轻轻一放,环视左右道:“朕偶得一上联才人登桂府,烦劳诸卿对出下联。”

满座文武顿时鸦雀无声,个个捻须蹙眉。就在这当口,咱们窦书生却福至心灵,起身拱手道:“学生不才,愿对君子爱莲花!”

这一对可了不得!那君王抚掌大笑,声震殿瓦:“妙极!妙极!莲花正是小女闺名,岂非天作之合?”

说罢急命侍者:“速去后宫,请公主务必前来一见!”

约莫半柱香功夫,先听得叮咚作响,似珠落玉盘;又闻得异香扑鼻,如兰麝齐焚。但见三十六对宫灯开道,七十二名侍女随行,簇拥着一位佳人翩然而至。

这公主年方二八,头戴攒珠芙蓉冠,身着蹙金牡丹裙,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真真是月里嫦娥逊其貌,瑶台仙子让三分!

君王对窦生笑指道:“这便是小女莲花。”

那公主微抬杏眼,轻启朱唇,道了个万福便转身离去,环佩声渐行渐远,这一拜不要紧,可把咱们窦书生拜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整个人好似泥塑木雕般呆住!

但见他两眼发直,双颊泛红,手里玉箸悬在半空,活似那庙里的泥菩萨。君王举杯相劝,他视而不见;左右大臣窃窃私语,他听而不闻。那模样,真真是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九成九!

君王何等明察秋毫?见状捋须轻笑,温言道:贤侄啊,小女与你可还般配?只是......

话到此处稍作迟疑:只是惭愧我等并非凡俗之人,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偏生窦生此刻正怅然若失,竟把这话当耳旁风!旁边侍坐的紫袍大臣急得直搓手,暗地里抬脚轻踢他道:窦公子!君王问您话呢!

窦生猛一激灵,这才恍然惊醒。但见他面红耳赤,慌慌张张离席谢罪:臣...臣酒后失仪,万望君王恕罪!天色已晚,君王政务繁忙,小生...小生就此告退

那君王长叹一声,起身说道:贤侄何故来去匆匆?既然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强留。

说罢转身吩咐宦官:好生送窦公子回去。

出得宫门,引路宦官连连跺脚道:我的窦公子哟!方才陛下分明是要许婚,您怎的就不接这个茬?

这一言惊醒梦中人!窦生顿时捶胸顿足,懊恼道:哎!我怎的这般糊涂!

但见他一路走,一路唉声叹气,时而拍额,时而顿足。经过御河桥,恨不得跳下去醒醒脑;路过九曲廊,险些撞上蟠龙柱,就这般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且说窦生从家中卧榻猛然惊醒,但见夕阳西斜,方才种种历历在目。他静坐回想,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晚上吃完饭,他熄灭蜡烛,希望旧梦能够重现,但通往仙境的美梦渺茫难寻,只有后悔叹息而已。

一天晚上,他和朋友睡在一张床上,忽见先前那宦官挑灯而来,满面堆笑道:“窦公子,君王有请,这回可是天大的喜事!”

窦旭喜得鞋也顾不上穿整,跟着那宦官便走。再到桂府殿前,但见红绸高挂,喜字盈门。

那君王亲自搀起跪拜的窦生,笑道:“贤侄连日思念,朕心了然。今欲将小女许配,万勿推辞!”

窦旭这回可学乖了,纳头便拜:“小婿叩谢岳丈大人!”

霎时间,鼓乐齐鸣,但见八十一对宫娥手提琉璃灯,三十六位乐师手执白玉笙,把个喜堂照得如同白昼!

忽听司礼官高唱:“公主升殿——”

但见莲花公主头覆红绡锦,身着百鸟裙,由十二位喜娘搀扶着款款行来。那步履轻盈,恰似荷花点水,杨柳扶风。交拜天地时,窦生偷眼观瞧,但见红绸下玉颌微露,直教他心跳如擂鼓!

入得洞房,但见鲛绡帐里沉香暖,琥珀杯中蜜酒甜。公主卸去盖头,嫣然一笑,真个是芙蓉含露,牡丹初绽。

窦生执其手叹道:“莫不是又在梦中?”

公主以袖掩口,笑道:“郎君且看这鸳鸯枕、合欢被,哪样不是实实在在,怎会是梦呢?”

次日清晨刚起床,有趣的事来了——窦生取出丝绦量那柳腰,又比划莲足尺寸。

公主笑问:“郎君莫不是痴了?”

窦生正色道:“前番梦境太真,我多次被梦所骗,所以今日定要仔细地记下。若是梦醒,也足以引发我的思念......”

正在新婚燕尔时,忽听宫门外喧哗骤起——哪料灾星突降祸滔天!

但见那宫女跌跌撞撞闯入洞房,云鬓歪斜,罗带松散,颤声疾呼:驸马爷!大事不好!那宫门外来了个妖怪,君王已避往偏殿,灾祸不远了!

窦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喜袍都来不及整理,提着衣摆就往偏殿跑。

但见那君王早失了往日威仪,龙袍都在簌簌发抖,一把攥住窦旭手腕哭道:贤婿啊!本欲与汝永结秦晋,岂料天降横祸,这...这社稷危在旦夕啊!

窦生惊诧地询问缘由,君王伸手指去,但见龙案上摊着一卷紧急奏章,连字迹都透着慌张——

“含香殿大学士臣黑翼,为有非常怪异的灾祸,祈求早日迁都,以保存国家命脉一事。据宦官报告:自五月初六日,来了一条一千丈长的巨蟒,盘踞在宫外,吞食了内外臣民一万三千八百多人,所经过的宫殿都成了废墟。臣奋勇前去探看,确实看见妖蟒:头如山岳,眼睛像江海。抬起头来,殿阁就被它一齐吞下;伸展开腰身,楼墙就全部倒塌。真是千古未见的凶恶,万代不遇的灾祸!国家宗庙,危在旦夕!乞求皇上早日带领宫眷,迅速迁往安乐之地......”

那窦生读罢奏章,但见他面如金纸,唇似白霜,两手抖得似秋风扫叶!正待开口,忽听得殿外哭喊震天,但见几个宫女连滚带爬扑进殿来:“那妖怪已到丹墀下了!”

霎时间——雕梁画栋哗啦啦倒,金銮玉柱轰隆隆倾。宫女们钗横鬓乱,太监们抱头鼠窜,真个是新房变坟场,喜堂化修罗场!

那君王早顾不得帝王威仪,扯住窦生衣袖颤声哭道:“贤婿啊!朕这江山...朕的百姓...唯有小女....小女就托付与你了!”

话到此处哽咽难言,只将窦生手腕重重一捏!

窦生气喘吁吁奔回洞房,但见那莲花公主正与侍女抱作一团痛哭。见他进来,公主一把扯住他衣襟,慌忙问道:“郎君!郎君!这便如何是好?”

窦生握着她冰凉玉腕,心头似滚油煎煮,当即说道:“我家贫贱,只有茅屋三楹,粗茶淡饭,若娘子不弃...”

话未说完,公主含泪说道:“都这般光景了,还说什么富贵贫贱!快带妾身离去!”

于是窦生搀起公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制,两人相扶着跌跌撞撞冲出宫门。公主罗袜沾尘,金钗坠地,回头望一眼烟尘滚滚的故国,不觉泪如雨下...

窦生搀着公主跌跌撞撞回到家中,那公主环顾这竹篱茅舍,竟破涕为笑:“郎君这住处虽简朴,倒比那桂府宫阙更教人安心。”

说罢,忽见她蛾眉紧蹙,泪盈于睫:“只是...只是妾身随郎君来了,我父王母后......”

说着扯住窦生衣袖央求道:“请郎君速速另建一所房舍,待我全国臣民都来投奔!”

窦生听得这话,直急得抓耳挠腮——您想他一介寒儒,哪来的银钱置办宅院?

正支支吾吾间,那公主顿足嗔道:“急难时刻不能相助,要你这郎君何用!”

话音未落,但见公主扑向绣榻,香肩耸动,哭声凄切。窦生正待劝解,忽觉天旋地转——睁眼一看,哪有什么公主?但见夕阳斜照,自己仍躺在书房卧榻上!

窦生猛然醒来,才知道又是一场梦,但耳边的啼声嘤嘤不断,仔细一听,根本不是人声,却是三两只金翅蜂儿,正绕着他青玉枕翩飞鸣叫。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恰似梦中公主呜咽!

“怪哉!怪哉!”窦生跳将起来,惊动同榻友人。

那友人揉着双眼笑问道:“窦兄莫非又做了奇梦?”

于是窦生把梦中情境一一道来,听得友人抚掌称奇:“莫非这蜂儿便是......”

于是二人披衣起身掌灯细看,但见那金蜂玉翅,绕着窦生衣袂翩跹起舞。这个落在青衫袖口,那个停在方巾边缘,任你轻拂慢赶,它们倒似孩儿恋母般依依难舍!

友人献策道:“窦兄何不筑个蜂巢安顿这些灵物?”

窦旭当即唤来工匠,就在书房窗外动土施工。说也奇了——这边厢刚立起两道竹墙,那边厢便见蜂云蔽日!但见那蜂群:初时三三两两似流萤,转眼成千上万如乌云,嗡嗡之声震耳欲聋,金翅闪烁耀人眼目!

更奇的是,那蜂巢顶尖尚未合拢,聚集的蜂儿早已满了一斗有余!众人顺着蜂群来向追寻,直找到邻家老翁的菜园子里。菜园里有一个蜂房,三十多年了,繁殖得很旺盛。

有人把窦生梦中情境告诉了老翁,老翁当即便去查看蜂房,里面静悄悄的,待拆开蜂房旧壁一看——哎哟喂!但见一条丈余长蛇盘踞其中,鳞片森森如铁甲,信子吐焰似鬼火!

老翁抡起锄头将蛇奋力杀死,那蛇尾扫处尚带腥风!

窦生见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梦中的千丈妖蟒,竟是这丈长蛇精作祟!那桂府殿阁,实是蜂巢幻化;而那莲花公主,本是蜂国储君!

自此以后,窦家蜂巢日益兴旺,再无其他异常情况。每逢月明之夜,但见蜂群绕庭飞舞,其中总有三两只金翼玉腰的,时常停在窦生肩头,振翅之声恰似娇语呢喃。

这正是:

书生一梦结奇缘,蜂国逢凶化吉兆。

万物有灵皆可度,仁心善举感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