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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红楼梦现代文完全版 > 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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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话说探春和湘云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叫骂声:“你这个没规矩的小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到这园子里来瞎搅和!”

黛玉听了这话,顿时大叫一声:“这里没法待了!”她一边用手指着窗外,一边两眼向上翻去。

原来,黛玉住在大观园里,虽然有贾母的疼爱,但在其他人面前,她总是处处留心、事事谨慎。听到窗外那个老妇人的辱骂,若是换作旁人,或许会觉得与自己无关,可黛玉却觉得这骂声仿佛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她心想自己本是千金小姐,只因父母双亡,不知是谁指使这个老妇人如此辱骂自己,心里感到无比委屈,顿时肝肠寸断,哭得昏了过去。

紫鹃在一旁哭着喊道:“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探春也焦急地呼唤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黛玉才缓过气来,但仍然说不出话,那只手还是指着窗外。

探春立刻领会了其中的状况,她打开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瞧见一个老婆子手里攥着根拐棍,正追赶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嘴里还骂骂咧咧:“我辛辛苦苦来这儿照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果树,你倒好,跑这儿来干什么!等我回去,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

那小丫头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脑袋扭向一边,把一根手指头塞进嘴里,眼睛滴溜溜地瞅着老婆子,还咧着嘴笑。

探春顿时火冒三丈,大声斥责道:“你们这些人,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里是你们随便骂人的地方吗?”

老婆子一看是探春,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赶忙解释:“姑娘别生气,刚才那是我外孙女儿,她瞧见我来了,就跟着来了。我怕她在这儿捣乱,所以才大声吆喝她回去,哪敢在这里骂人呢。”

探春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废话了,都赶紧给我出去。林姑娘现在身体不太舒服,你们还不快去忙自己的事去!”

老婆子赶忙连声应道:“是,是,是。”说完,一扭身就走了。那小丫头也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探春回来后,看到湘云正紧紧拉着黛玉的手,哭个不停。紫鹃则一手搂着黛玉,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揉着胸口。

过了一会儿,黛玉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神采,缓缓睁开。探春见状,笑着说道:“是不是听了那老婆子的话,心里起疑了?”

黛玉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探春接着解释道:“她是在骂自己的外孙女儿,我刚才也听见了。这种人说话毫无道理,哪里懂得什么避讳不避讳的。”

黛玉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探春的手,轻声唤道:“妹妹……”可刚叫出口,又沉默了下来。

探春见状,继续安慰道:“你别心里烦闷。我来看你,是作为姊妹应该做的,更何况你现在身边也少人照料。只要你肯安心吃药,心里多想想那些让你开心的事情,身体一定能一天天好起来。到时候,大家又可以像以前一样结社做诗,那该多好!”

湘云也在一旁附和道:“三姐姐说得对极了,那样岂不是很开心?”

黛玉听了,哽咽着说:“你们总是希望我能开心起来,可我这身子,哪里还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只怕是不行了!”

探春连忙劝道:“你这话可说得太严重了。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哪里能想到那么远。你好好歇歇吧,我们先去老太太那里,回来再看你。你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让紫鹃告诉我。”

黛玉眼中含着泪,说道:“好妹妹,你到老太太那里,就说我给她请安,只是身上稍微有点不舒服,不是什么大病,让老太太别为我操心。”

探春答应道:“我知道,你只管好好养着吧。”说完,才和湘云一同离开了。

此刻,紫鹃小心翼翼地扶着黛玉,让她缓缓躺到床上。房间里的各种杂事,自然有雪雁在一旁细心照料着,紫鹃则寸步不离地守在黛玉身旁,目光紧紧锁住黛玉,心中满是酸楚,却又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黛玉闭着眼睛,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哪里能睡得着。平日里,这园子里就透着几分冷清寂寞,如今她躺在床上,各种细微的声音却都清晰地钻进了耳朵里:有风吹过的声音,虫儿鸣叫的声音,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人们走动时发出的脚步声。更奇怪的是,仿佛还隐隐约约传来远处孩子们的啼哭声。这些声音一阵一阵地传来,搅得黛玉心里烦躁不已,于是她轻声让紫鹃把床帐放下来。

这时,雪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汤,递到了紫鹃面前。紫鹃隔着床帐,轻轻地问黛玉:“姑娘喝一口汤吧?”

黛玉微微动了动,应了一声。

紫鹃便把汤递给雪雁,自己上前轻轻搀扶着黛玉坐起来。接着,紫鹃从雪雁手中接过汤碗,搁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一手搂着黛玉的肩臂,一手端着汤送到黛玉嘴边。

黛玉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喝了两三口,就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喝了。紫鹃见状,又把碗递给了雪雁,然后轻轻扶着黛玉睡下。

安静了一会儿后,大家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这时,只听见窗外有人轻声问道:“紫鹃妹妹在家吗?”

雪雁赶紧出来查看,发现是袭人,便轻声说:“姐姐,到屋里坐吧。”

袭人跟着进了屋,同样轻声问道:“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边走边听雪雁讲述昨晚和刚才发生的事情。

袭人听后,也吓了一跳,说道:“难怪刚才翠缕到我们那儿说你们姑娘生病了,把宝二爷吓得连忙派我来看看情况如何。”正说着,紫鹃从里屋掀开帘子向外张望,看到袭人后,点头示意她过来。

袭人轻轻走过去,轻声问:“姑娘睡着了吗?”紫鹃点了点头,又问:“姐姐刚听说了吗?”袭人也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昨天夜里那一位也把我吓了个半死儿。”

紫鹃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袭人说:“昨晚睡觉时还好好的,谁知道半夜里突然一声接一声地喊心疼,嘴里还胡言乱语,说好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疼。一直闹到天快亮了,才稍微好一些。你说吓人不吓人?今天他不能去上学了,还得请大夫来看病吃药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黛玉在帐子里又咳嗽起来。

紫鹃赶忙走过去,端着痰盒接住黛玉吐出的痰。

黛玉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紫鹃回答说:“是袭人姐姐来看姑娘了。”话音刚落,袭人已经走到床前。

黛玉让紫鹃扶自己起来,又用手指了指床边,让袭人坐下。

袭人侧着身子坐下后,急忙满脸堆笑地劝道:“姑娘还是继续躺着吧。”

黛玉说:“没事,你们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刚才你们说谁半夜里心疼来着?”

袭人说:“是宝二爷偶然被梦魇住了,没什么大碍。”

黛玉听了,心里明白,知道袭人是怕自己又跟着担心,心里既感激又难过。她便顺势问道:“既然是被梦魇住了,没听他说些什么吗?”

袭人说:“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黛玉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别告诉宝二爷我身体不好,免得他为我分心,又惹老爷生气。”

袭人答应了,又劝道:“姑娘还是躺下好好歇歇吧。”

黛玉点点头,让紫鹃扶着自己躺下。袭人坐在旁边,又安慰了几句,然后才告辞,回到怡红院,只说黛玉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也没什么大病。宝玉这才放下心来。

且说探春和湘云从潇湘馆出来,两人结伴一路朝着贾母住处走去。探春想起刚才湘云冒冒失失的样子,便忍不住嘱咐她:“妹妹,等会儿见到老太太,可别再像刚才那样冒冒失失、毛毛躁躁的了。”

湘云听了,笑着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刚才我是被她那一出给唬得失了神,这才有些失态。”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贾母住处。进了门,探春便顺势提起了黛玉的病情。贾母一听,心里顿时烦闷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唉,偏就这两个玉儿多灾多病的。林丫头如今也渐渐长大了,可这身子骨还是让人操心。我看这孩子心思太细,凡事都爱往心里去。”

众人听了贾母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随意答话,生怕说错了什么。

贾母见众人都不吭声,便转头对身边的鸳鸯说道:“鸳鸯啊,你跟他们说一声,明天大夫来给宝玉瞧完病,就让他直接到林姑娘屋里去,也给林丫头好好看看。”

鸳鸯连忙应道:“是,老太太,我这就去跟他们说。”说完,鸳鸯便出来,把贾母的话告诉了负责传话的婆子们。婆子们得了令,便各自去传话了。

这边,探春和湘云陪着贾母一起吃了晚饭。饭后,两人便一同告辞,回到园子里去了。此事暂且不提。

第二天,大夫来了,给宝玉诊了脉。看完后,大夫只是说宝玉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又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稍微调理调理、散散寒气就会好起来了。

这时,王夫人、凤姐等人一边派人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去回禀贾母,一边派人前往潇湘馆,告诉说大夫这就过来。

紫鹃听后,赶忙应下,接着细心地为黛玉掖好被角,将床帐轻轻放下。雪雁也赶紧动手收拾起房间里的杂物。

这时,贾琏陪着一位大夫走了进来,说道:“这位王大夫是常来咱们府上的,姑娘们不必回避。”

一旁的老婆子赶紧挑起帘子,贾琏则礼貌地侧身让王大夫进入房内,并请他坐下。

贾琏转头对紫鹃说:“紫鹃姐姐,你先跟王大夫说说姑娘的病情吧。”

王大夫却摆摆手,说道:“先不急着说。等我给姑娘把了脉,听我诊断一番,看看是否准确。要是有哪里不对,姑娘们再补充告诉我。”

紫鹃听后,轻轻走到床边,从帐中扶出黛玉的一只手,放在事先准备好的迎手上。接着,她又小心地将黛玉手腕上的镯子连同袖子轻轻挽起,以免影响诊脉。

王大夫仔细地诊了好一会儿脉,又换另一只手继续诊。诊完脉后,他同贾琏一起走出内室,来到外间屋内坐下。王大夫缓缓说道:“六脉皆弦,这是由于平日里心情郁结所致。”

这时,紫鹃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站在里间门口。王大夫便转向紫鹃,继续说道:“这病时常会让病人感到头晕,食欲不振,多梦易醒。每到五更时分,必定会醒来好几次。即便是白天听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会忍不住动气,而且多疑多惧。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这人性情古怪,其实这都是因为肝阴亏损、心气衰耗所导致的。我说的这些,不知道对不对?”

紫鹃听后点点头,对贾琏说:“王大夫说得非常对。”

王大夫听后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对了。”

说完,他起身与贾琏一同前往外书房去开药方。小厮们早已准备好了一张梅红色的单帖。王大夫坐下,喝了口茶,便提笔在单帖上开始书写药方。

患者的六脉呈现出弦迟的脉象,这往往是长期内心积郁所致。左手寸部脉象虚弱无力,表明心气已经出现了衰退的迹象。而左手关部脉象却独自洪大,这意味着肝邪过于旺盛。

肝属木,当肝木之气不能顺畅疏达时,必然会向上侵犯脾土。脾主运化,受此影响,患者会感觉饮食没有滋味。甚至还会出现五行中“木侮金”的情况,也就是肝木过旺反而克制肺金,如此一来,肺脏必定会遭受损伤。

人体内气机不畅,无法正常输布精微物质,这些物质就会凝聚形成痰液;同时,血液会随着气机的上涌而逆行,患者自然就会出现咳嗽、吐痰的症状。

从治疗原则上看,应当先疏肝理气、保护肺脏,同时滋养心脾。虽然患者身体虚弱需要补养,但补养之剂不能贸然使用。

目前暂且先拟定了黑逍遥散这个方剂来开启治疗的第一步,以疏肝理气、调和气血;之后再使用具有滋养肺气、固护肺金功效的方剂来继续后续治疗。

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所拟方剂或许不够完善,还望医术高明的同行给予指正,以便患者能够正确服用。

王大夫又把七味药以及药引子一并写了下来。

贾琏接过药方一看,有些疑惑地问道:“病人现在血往上涌,这时候用柴胡合适吗?”

王大夫笑着解释说:“二爷只知道柴胡有升提的作用,所以吐血、鼻出血这类病症一般忌用。可是用鳖血拌炒过后的柴胡就不一样了。不使用柴胡,就没办法宣发少阳胆经的气机。而用鳖血来炮制它,一来能让它不会过度升提,二来还能滋养肝阴,抑制体内过旺的邪火。所以《黄帝内经》里讲‘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意思就是针对病证的本质来治疗,看似相反的治法实则是对症下药。这用鳖血拌炒的柴胡,就好比当年借周勃之力来安定刘氏天下那样,是有着巧妙用意的。”

贾琏听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个道理,我明白了。”

王大夫接着又说:“先让病人吃两剂药,之后根据情况再调整药方或者换别的方子。我这边还有点儿小事,不能在这儿久坐了,等过些日子我再来探望。”

说完,贾琏便送王大夫出来。出门时,贾琏又问道:“那我弟弟的药就就是那么着了?”

王大夫回答说:“宝二爷其实没什么大病,估计再吃一剂药就能好了。”说完,王大夫便上车离开了。

这时,贾琏一边吩咐人去抓药,一边回到房里,把黛玉的病情以及大夫所开的药方详细地告诉了凤姐。

正说着,周瑞家的进来,汇报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贾琏听了没几句,便打断她说:“你去跟二奶奶说吧,我这边还有事儿呢。”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周瑞家的向凤姐汇报完那些小事后,接着说道:“我刚才去了林姑娘那里,瞧着她那病,情况可真是不妙。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摸了摸她的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问她什么话,她也不回答,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回来的时候,紫鹃跟我说:‘姑娘现在病着,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又不肯开口要,我打算跟二奶奶这里申请支取一两个月的月钱。虽说现在吃药的钱是公家出的,但日常零用也得需要几个钱。’我答应了她,这就来跟奶奶说一声。”

凤姐低头沉思了半晌,说道:“那就这样吧:我给她几两银子先用着,这事儿也不用告诉林姑娘。不过这月钱,实在是不方便支取。要是给一个人开了这个先例,那大家都来支取,可怎么行得通呢!你不记得赵姨娘和三姑娘吵架那回了吗?不就是为了月钱的事儿。而且最近你也知道,家里支出的多,进账的少,总是入不敷出。要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还会说我管家不当,更有那些爱嚼舌根的,说我把家里的钱都搬回娘家去了。周嫂子,你是经手这些事儿的人,肯定也清楚这些情况。”

周瑞家的说道:“真是让人憋屈得不行!像这样大的家族门户,除了奶奶这样心思缜密、善于持家的人来当家,才能撑得起来。别说是女人难以胜任,就算是长着三头六臂的男人,也未必能撑得住呢。居然还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说着,她又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奶奶还没听说呢,外面的人更是糊涂得可以。前些日子周瑞回家来,说起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府里不知道有多有钱呢。有的人说:‘贾府里的银库有几间,金库也有几间,用的器具都是镶金嵌玉的。’还有的人说:‘姑娘做了王妃,皇上自然会分一半的皇家东西给娘家。前些日子贵妃娘娘省亲回来,我们还亲眼看见她带了好几车金银回来,所以家里收拾得跟水晶宫一样。那天她在庙里还愿,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也不过是像从牛身上拔了一根毛那么简单。’还有人说道:‘他们家门前的狮子,只怕都是玉石做的呢。园子里还有金麒麟,被人偷走了一个,现在就剩下一个了。家里的奶奶、姑娘们就不用说了,就连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也是什么都不用干,喝酒下棋,弹琴画画,反正有伺候的人呢。她们只管穿着绫罗绸缎,吃的用的,都是别人不认识的稀罕物。那些少爷小姐们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去给他们摘下来玩。’还有人编了歌谣呢,说是‘宁国府,荣国府,金银财宝如粪土。吃不穷,穿不穷,算来……’”

说到这儿,周瑞家的突然停住,把话咽了回去。原来,当时那首歌里有一句是“算来总是一场空”。周瑞家的说顺了嘴,说到这里时,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吉利,便赶忙打住。

凤姐儿听了,心里已经明白,这肯定是一句不吉利的话,也不便继续追问,便说道:“那些都不重要。只是这金麒麟的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周瑞家的笑着解释道:“就是庙里那个老道士送给宝二爷的一只小金麒麟。后来丢了几天,幸亏史姑娘捡到了还给了他,外面就传出这种谣言来了。奶奶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

凤姐儿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话倒不是可笑,而是可怕。咱们现在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外面还这么爱嚼舌根。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更何况咱们这名声也是虚的,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周瑞家的说道:“奶奶考虑得也是。只是满城的茶坊酒肆,还有各个胡同里,大家都在这么说,而且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哪能堵得住众人的嘴。”

凤姐儿点了点头,然后叫平儿称了几两银子,递给周瑞家的,说道:“你先拿去交给紫鹃,就说我给她添点钱买东西。如果她需要官中的钱,尽管去要,别提这个月钱的话。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我得了空,就去看望姑娘。”

周瑞家的接过银子,答应着便自行离开了,这里不再多提。

且说贾琏走到屋外,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厮快步迎上前来,禀报道:“大老爷让二爷过去有话要说。”贾琏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跟着小厮去见了贾赦。

贾赦见到贾琏,便说道:“我刚才听人说起,宫里头传召了一位太医院的御医,还有两位吏目进宫去看病,看来不是给宫女或下人瞧病的。这几天,你有没有收到娘娘宫里传来的什么消息?”

贾琏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没听说有什么消息。”

贾赦听后,沉思片刻,说:“那你去问问二老爷和你珍大哥,看他们知不知道些什么。或者,干脆派人去太医院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点头答应,一边吩咐手下人去太医院打听消息,一边赶紧去见贾政和贾珍。

贾政听了贾琏的转述,便问道:“这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贾琏回答道:“是大老爷刚才跟我说的。”

贾政想了想,说:“那你干脆和你珍大哥一起,到宫里再仔细打听打听。”

贾琏说:“我已经派人去太医院打听了。”说完,他便退了出来,去找贾珍。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贾珍迎面走来。贾琏连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贾珍。

贾珍听后,说:“我也正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正准备去跟大老爷、二老爷汇报。”

于是,两人一同去见贾政。贾政看到他们,说:“如果真的是元妃娘娘生病了,那迟早会有消息传来的。”

正说着,贾赦也走了过来。

到了中午时分,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这时,守门的人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两位宫里的太监想要见两位老爷。”

贾赦连忙说:“快请他们进来。”

守门人便出去将两位太监领了进来。

贾赦和贾政赶忙迎到二门外,先向太监们问候了宫中贵妃娘娘的安康,随后便一同走进屋内,来到大厅上,请太监们坐下。

其中一位太监说道:“前几天,宫里的贵妃娘娘身体有些不适。昨天,皇上下达了旨意,要宣召娘娘的四位直系亲属进宫探问情况。每位亲属可以带一名丫头随行,其他人就不必带了。直系亲属中的男性只能在宫门外递交自己的名帖,行礼请安并等待消息,不得擅自进入宫中。定于明天早上七点到十一点之间进宫,下午三点到七点之间出宫。”

贾政和贾赦等人恭敬地站着听完旨意,随后又坐下,请太监们喝茶。等太监们喝完茶,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贾赦和贾政把客人送到大门外,回来后先向贾母禀报。

贾母问道:“去探病的四位直系亲属,自然是我和你们两位太太。那还有一个人是谁呢?”众人听了,都不敢应声。贾母思索了一会儿,说:“那一定是凤姐儿了,她办事周全,诸事都能照应得到。你们父子几个自己商量着办吧。”

贾赦和贾政应了一声,便出来安排事务。他们派了贾琏和贾蓉留下看家,其他从“文”字辈到“草”字辈的家族成员都一同前往。

接着,他们吩咐下人准备四顶绿色轿子和十几辆大马车,让所有人明天黎明时分就准备好出发。下人们应声而去,着手准备。

之后,贾赦和贾政又进去向贾母禀报,说明天辰时到巳时之间进宫,申时到酉时之间出来,让贾母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好早点起床,准备进宫。

贾母说:“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于是,贾赦和贾政等人便退了出来。

这时,邢夫人、王夫人和凤姐儿聚在一起,谈论了一会儿元妃的病情,又聊了些家常话,之后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凌晨,各间屋子的丫头们早已把灯烛都点亮了。太太们各自梳洗完毕,爷们也都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装仪容。

到了卯初(早上五点来钟),林之孝和赖大走进府来,到二门处禀报说:“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在门外等候了。”

没过多久,贾赦和邢夫人也过来了。大家一同用了早饭。

凤姐先搀扶着贾母走出来,众人围绕在旁,每人身边都带着一个丫头,缓缓前行。又吩咐李贵等两人先骑马去外宫门接应,自己家的女眷随后就到。

“文”字辈到“草”字辈的子孙们各自登上马车或骑上马匹,跟随着众多家人,一同出发了。贾琏和贾蓉则留在家里看家。

且说贾家的车辆和轿马都停在了外西垣门口,静静地等候着。不一会儿,两位内监从宫里走出来,传达了旨意:“贾府中前来省亲的太太、奶奶们,可以入宫探问;而爷们则需在内宫门外请安,不得进入内宫相见。”

守门的人连忙催促他们快些进去。于是,贾府的四乘轿子在小内监的引领下缓缓前行,贾家的男人们则跟在轿子后面步行,其他的家人们则在外等候。

当他们走近宫门口时,只见几位太监坐在门边,一见到他们,便立刻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贾府的爷们到了。”贾赦和贾政依次站定。

轿子抬到宫门口,所有人都下了轿。早有几个小内监在前面引路,贾母等人则各自有丫头搀扶着步行。

他们一路走到元妃的寝宫,只见那里星宿与玉璧(墙壁)交相辉映(编者注:这里程甲本作“奎璧”,程乙本作“奎壁”),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这时,又有两个小宫女儿前来传谕:“只需请安即可,一切繁文缛节都免了。”

贾母等人连忙谢了恩,然后来到元妃的床前请安。请安完毕后,元妃赐给他们座位。贾母等人又再次告了坐。

元妃便关切地问贾母:“祖母近日身体可好?”贾母扶着小丫头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回答道:“托娘娘的洪福,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起居都还正常。”

接着,元妃又向邢夫人和王夫人问了好,邢夫人和王夫人都站着回答了元妃的问候。元妃又问凤姐家里过得怎么样,凤姐连忙站起来,恭敬地回奏道:“家里一切都好,还能支撑。”

元妃说道:“这几年,真是辛苦你费心操劳了。”

凤姐正要起身回话,只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叠写满官职和姓名的名帖进来,请娘娘过目。

元妃接过名帖一看,上面列着贾赦、贾政等人的名字。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元妃眼眶一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宫女赶紧递上手帕,元妃一边擦泪,一边传下谕旨:“今日大家先稍作休息,让他们在外面暂且等候。”贾母等人闻言,忙站起来再次谢恩。

元妃含着泪说道:“身为父女、兄弟,却反倒不如那些普通人家能时常相聚。”

贾母等人强忍着泪水,安慰道:“娘娘不必悲伤,家中已经托了娘娘的福,日子好过多了。”

元妃又问道:“宝玉最近怎么样?”

贾母回答说:“最近他倒是肯念书了。因为他父亲管教得严,现在文章写的水平也上来了。”

元妃听后,满意地说:“这样才好。”

随后,她吩咐在外宫设宴款待,两个宫女和四个小太监便领着贾母等人来到一座宫殿,里面已经摆好了宴席,众人按座次坐好。不提。

不一会儿,宴席结束,贾母带着婆媳三人谢过宴,又逗留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近傍晚酉时初刻,不敢再耽搁,便都起身告辞。

元妃命宫女在前引路,一直送到内宫门,门外仍有四个小太监护送。贾母等人依旧坐着轿子出来,贾赦已在宫外等候,众人一起回了家。到家后,又要安排明后日进宫的事宜,仍令下人照应齐备。不提。

再说薛家的夏金桂把薛蟠赶出家门后,白天跟她拌嘴的人没了,秋菱又搬到宝钗那边去住了,如今就只剩宝蟾一个人跟她同住。

宝蟾既然已经给了薛蟠做妾,那股子傲气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金桂看着她,越发觉得是个对头,心里后悔也来不及了。

有一天,金桂喝了几杯闷酒,躺在炕上,就想拿宝蟾来撒撒气,把她当成解酒的醒酒汤儿,于是就问宝蟾:“你大爷前几天出门,到底是去哪里了?你肯定是知道的。”

宝蟾说:“我哪里知道。他在奶奶面前都不说,谁知道他那些事!”

金桂冷笑一声说:“现在还有什么奶奶太太的,都是你们的天下了。别人我可惹不起,有人护着他们呢,我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可你毕竟还是我的丫头,我问你一句话,你就给我摆脸色,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你既然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把我勒死呢?你和秋菱不管谁做了奶奶,不就都清净了吗!偏我这人就是不死,挡着你们的道儿了。”

宝蟾听了这话,哪儿受得了啊,就直直地瞪着金桂说:“奶奶这些废话还是跟别人说去吧,我可没跟奶奶说什么。奶奶不敢惹别人,何苦拿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撒气呢。正经事儿奶奶又装作没听见,跟没事人一样。”说着,就大哭大闹起来。

金桂这下更火了,从炕上爬下来就要打宝蟾。宝蟾也是夏家出来的,脾气一点儿也不软。金桂把桌椅、杯子、碗碟都打翻了,可宝蟾只顾着喊冤叫屈,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儿。

哪知道薛姨妈在宝钗的房间里,听到了外面这般吵闹的声音,便吩咐香菱说:“你去看看情况,顺便劝劝她。”

宝钗赶忙说道:“这可不行!妈妈别让她去。她去了哪能劝得住,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就像往火上又浇了油一样。”

薛姨妈说:“既然这样,那我自己过去看看。”

宝钗劝道:“依我看,妈妈也不用过去,就由着她们闹去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薛姨妈着急地说:“这怎么行,哪里能容得她们这样闹下去!”说着,她自己扶着丫头的手,朝着金桂那边走去。

宝钗没办法,只得也跟着过去,又转身嘱咐香菱说:“你就留在这里吧。”

母女一同走到金桂的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正传来阵阵嚷闹和哭泣声,一直不停。

薛姨妈皱起眉头,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又闹成这样,家里乱得像什么样子!这还像个正经人家吗?咱们这房子墙也不高、屋子也不深,难道就不怕亲戚们听见了笑话咱们吗?”

这时,金桂在屋里大声回应道:“我倒还怕别人笑话呢!可你看看这里,简直乱套了,没有个主子的样子,也没有个奴才的规矩,更分不清谁是妻谁是妾,整个儿就是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我们夏家可从没见过这样的规矩,我实在是受不了你们家给我的这些委屈了!”

宝钗赶紧走上前,轻声细语地说道:“大嫂子,妈妈是因为听到这里闹得太厉害,所以才赶过来的。她就是问得急了些,没把‘奶奶’和‘宝蟾’这两个称呼分清楚,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咱们先把事情说清楚,大家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这样也能让妈妈少为我们操点心啊。”

薛姨妈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先把事情说开了,你再来问我的不是也不迟呢。”

金桂却依旧不依不饶,说道:“好姑娘,好姑娘,你可真是个大贤大德的人。你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找个好女婿,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守着活寡,举目无亲,还被人欺负到头上。我这人没什么心眼儿,只求姑娘你别对我挑三拣四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导我。再说了,我们屋里那些老公老婆、大女人小女人之间的事儿,姑娘你也管不着!”

宝钗听了金桂的话,心里又羞又气,但看到母亲那副为难又心疼的模样,终究还是强忍下了怒气,温和地对金桂说:“大嫂子,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谁在挑你的刺儿?又有谁敢欺负你?别说是嫂子,就算是秋菱,我也从未对她有过半句重话的。”

金桂一听这话,反而更加激动,拍着炕沿,放声大哭起来:“我怎么能跟秋菱比?我连她脚下的泥都比不上!她在这儿久了,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思,又会讨人欢心;我是新来的,又不会那一套,怎么能拿我跟她比?何苦来的,这世上哪能人人都像贵妃那样命好?还是积点德吧!别像我,嫁了个糊涂蛋,过着守活寡的日子,那可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薛姨妈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说:“我可不是护着自己的女儿,她句句都是在劝你,你却句句都在气她。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别冲着她来,要是有种,就勒死我算了,那对我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

宝钗见状,赶紧上前劝慰母亲:“妈妈别生气了。咱们是来劝她的,自己反倒生起气来,那不是更添堵吗?不如咱们先出去,等嫂子情绪稳定些再说。”

说着,她又转头对宝蟾吩咐道:“你可别再多嘴了。”说完,便跟着薛姨妈走出了房间。

穿过院子时,正巧遇见贾母房里的丫头与秋菱迎面走来。

薛姨妈关切问道:“打哪儿来?老太太身子可安好?”

丫头笑着答道:“老太太精神矍铄,特让我来给姨太太请安,还念叨着前儿送的荔枝新鲜,又托我向琴姑娘道喜。”

宝钗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丫头说道:“已来了半晌。”

薛姨妈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颊边泛起红晕:“如今我们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倒叫你们看笑话了。”

丫头忙摆手:“姨太太说哪里的话,谁家没个碟大碗小磕着碰着的呢。都是姨太太多心罢了。”

说话间,已到薛姨妈房中,丫头略坐片刻便告辞离去。

宝钗正要嘱咐香菱几句话,忽听薛姨妈“哎呦”一声捂住左肋,整个人软软倒在炕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宝钗手中茶盏“当啷”落地,香菱慌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急得六神无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