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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衙役凌云志 > 第128章 天峰文会显才情 巧词破局夺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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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天峰文会显才情 巧词破局夺先声

夜色笼罩下的天峰塔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沈文沈大官人设宴的这处僻静平台,虽远离主道喧嚣,却也因十数位宾客的到来而显得热闹非凡。众人皆宽袍大袖,或戴幞头,或束发髻,一派文士风尚。

凌云方才那一声呵斥,让宁海都知怜月捧坛而来的举动,确实引得众人侧目。然而,在场诸人中,唯有与凌云打过几次交道的沈文心知肚明,凌云眼下在宁海虽有些诗名,却远未到能让一县都知甘心为仆役的地步,此中必有蹊跷。他趁众人注意力稍移,凑近凌云,压低声音笑道:“凌贤弟这一出‘名士驱都知’的戏码,演得着实精彩!想必是许了怜月大家什么好处吧?”

凌云在沈文这位忘年交兼“金主”面前不敢托大,微微躬身作揖,同样低声道:“沈兄明鉴。小弟这点微末名声,来之不易,总要寻些由头维系。些许小技,让兄长见笑了,还望包涵一二。”

沈文哈哈一笑,拍了拍凌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好说,好说!今夜良辰美景,贤弟尽管施展,为兄拭目以待!”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啪嚓”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怜月手中的小酒坛竟跌落在地,摔得粉碎,酒水四溅。怜月一脸惶恐,连忙敛衽施礼:“妾身失手,绳索忽然断裂,惊扰诸位雅兴,万望恕罪!”

凌云看着一地的狼藉,轻轻叹了口气,面露惋惜之色:“可惜了……”

宋文士不解道:“凌兄何须可惜?沈兄此处,佳酿充足,足够我等开怀畅饮!”

凌云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非也非也。小弟饮酒,向来有些挑剔。只爱喝州城王家酒坊所酿、窖藏恰好八年零两个月的杏花村,且须得是用邻县孙家特制的陶坛,于戌时三刻封装的那一批。此坛酒……唉,可惜了。” 他这番关于年份、产地、器皿乃至封装时辰都极其讲究的说辞,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近乎偏执的“品酒师”情调。

宋文士听得目瞪口呆,与周遭几位同伴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等“品味”。迟疑半晌,才关切地问道:“凌先生…今日…可是身体不适,忘了服药?” 显然以为凌云在说胡话。

沈文闻言,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连忙打圆场,招呼凌云在自己身旁的锦褥上坐下。凌云见沈文将自己让到主宾席次,颇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想到沈文平日豪爽不羁、不拘小节的性子,便也坦然受之。

坐定后,凌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连同怜月在内,共有五位盛装打扮、姿容出众的女伴。而男宾连自己在内,却有十人之多。他心中暗忖:这美人明显不够分啊,沈大官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只见沈文拍了拍手,几名小厮抬上来几件奇特的器具。那是几个腹部圆鼓、颈部细长、左右各有一个小耳孔的陶瓷投壶,与寻常所见直筒投壶大不相同。更奇特的是,随着小厮走动,壶中竟传来“哗啦啦”的清脆声响,似装有豆子之类的小物。

沈文笑着宣布规则:“诸位,今日第一戏,名曰‘巧投如意壶’!每人各有五次机会,以矢投壶。矢入壶口者,得一分;若能投入左右耳孔,则得两分!最终依分数高低排序,依次挑选美人相伴!如何?”

众人闻言,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凌云却是心中叫苦,他何曾玩过这等高端雅戏?果然,轮到他时,五支矢投出去,不是撞在壶颈弹开,便是擦边而过,竟是一矢未中,引得众人善意的哄笑。而沈文显然是此道老手,气定神闲,五投五中,且有两支精准地投入耳孔,博得满堂彩,毫无悬念地夺得头名,得意地揽过最为美艳的一位歌妓,笑吟吟地看着凌云。

接着,沈文宣布第二项游戏:“接下来,未有美人相伴者,玩‘藏钩’之戏!”他示意一名乐工背身击鼓,又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钩,“鼓声起,玉钩传。鼓声停,玉钩在谁手,要么自罚御酒三巨觥,要么……可出题与已有美人者较量,题目范围不得超出《礼记》、《左传》、《毛诗》、《周礼》、《尚书》!胜者,便可夺其美人!”

凌云一听,心中更是后悔不迭!自己方才为了维持名士形象,非要装“品酒”的腔调,结果投壶惨败。如今,要他一个只是粗略读过些经书的人,去和这些可能半辈子都在钻研经义的文人抢题目?简直是自取其辱!果然,第一次鼓停,冰凉的玉钩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手中。众目睽睽之下,凌云暗叹一声,也懒得去丢人现眼地抢什么题目了,直接抱起酒觥,连灌了三杯下肚。好在第二次鼓停,玉钩落在了宋文士手中,他倒是才思敏捷,成功抢到一位美人。第三次,仿佛命运捉弄,玉钩再次传到凌云手中便戛然而止。凌云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瞥见沈文那几乎抑制不住的、带着促狭意味的笑容,心中顿时明了:什么“巧投如意壶”,什么“藏钩”出题,分明就是沈大官人早就设计好,挖了个坑专等他来跳!击鼓的乐工,恐怕也是得了吩咐的!想起赵师爷对沈文的评价——“性喜诙谐,尤爱捉弄后进”,真是半点不假!

第四次传递开始前,沈文却抬手叫停了鼓声。他端着酒杯,走到凌云面前,开始言语刺激:“凌贤弟,为何一味饮酒,不去抢题较量一番?你看场上这五位佳人,其中三位,上月花船上可是与你把酒言欢过的旧相识!如此薄情寡义,岂不令美人心寒?”

他话音一落,席间一位身着淡雅襦裙、容貌清丽的美人便适时地露出哀怨神色,轻声道:“凌郎莫非真忘了当日画舫之中,为妾身取名‘素衣卿’之事了么?亏得妾身日日思念……” 凌云定睛一看,正是那位被他随口赐名“素衣卿”的歌妓。

凌云心中暗喜,机会终于来了!但面上却故作淡然,甚至带着几分疏离,曼声吟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文士立刻反驳:“哎,凌兄此言差矣!白乐天有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乃是感怀身世之悲。而我等今日,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旧友重逢,正当传为美谈,岂可作此萧索之语?”

凌云见铺垫已足,便不再伪装,将手中酒觥往案上重重一顿,朗声道:“既然兄台执意要问,那凌某便以一首小词,阐明心迹便是!”

“不可!不许作诗!”沈文一听,脸色微变,急忙高声制止。

众人皆感诧异,纷纷问道:“沈兄,月朗风清,文会雅集,正是赋诗言志的最佳时节,为何不许凌先生作诗?”

沈文有苦难言,他费尽心机选了投壶、藏钩这类凌云明显不擅长的游戏,就是为了限制他作诗这个“大杀器”。前几次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让凌云找到机会吟诗,再尴尬的场面他都能圆回来,再被动的局面他都能扭转!可这理由怎能明说?他只得支吾道:“这个…今日…今日已玩了两场游戏,再作诗,恐…恐耗时太久……”

凌云哪管他内心如何苦涩,仰头一觥酒灌下,豪迈地用袖子一抹嘴角,清朗的声音响起:

“既然沈兄不许‘作诗’,那凌某便‘歌’一曲《鹧鸪天》,以词代答,诉我衷肠!”

说罢,他略一沉吟,便开口吟唱起来。词作以婉约的笔调,假托女子口吻,实则抒写自己面对众多美人时的复杂心绪。上阕写相逢之喜与相知之难,下阕笔锋一转,道出心中隐忧:“不是情薄畏纠缠,只恐多情误卿卿。襟怀常恨非江海,难纳涓涓百川流……”

当吟到“襟怀常恨非江海,难纳涓涓百川流”这一画龙点睛之句时,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凝神细听,神态各异,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露惭色,有的则完全沉浸在这份自愧与坦诚交织的复杂情感中,难以自拔。这些自命风流的文士名流,纵然平日也能写些诗词,但何曾有过如此巧思与深挚情怀?能将“寡情”解释得如此无奈而又动人,仿佛自己那点拈花惹草的心思,都成了因“胸怀不够宽广”而生的甜蜜烦恼!

宋文士听得如痴如醉,待凌云歌罢,竟激动得猛地站起,大声道:“绝唱!真乃绝唱!凌先生,在下…在下愿出百贯,求此词冠名!”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躬身致歉:“在下失言!唐突了!此等绝妙好词,岂是金银俗物可以玷污?望先生海涵!”

凌云心中已在狂喊:“我很缺钱啊!快来用俗物玷污我吧!” 但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名士风范,淡然一笑,摆手表示无妨。

沈文看着这一幕,心情更是复杂难言。一方面,他确实被凌云的词才所折服,这首词道出的风流才子内心深处的矛盾与真诚,何尝不是他潜意识里也曾有过的感触?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诗酒风流中所追求的那种“意境”。但另一方面,他精心设计的“困局”,又一次被凌云以这种绝对才华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大大出了一回风头,让他这设局者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奈和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