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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衙役凌云志 > 第138章 世袭终成泡影 前路暗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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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世袭终成泡影 前路暗藏玄机

朝廷一纸诏令,将天下巡检司改为县尉衙署,在衮衮诸公眼中,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制度微调。力主此事的副相陈邦国,心中盘算的,恐怕更多是借此彰显政绩,在派系林立的朝堂上刷一刷存在感。然而,这道政令对于各地那些依靠世袭、盘踞一方的巡检家族而言,却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世代相传的铁饭碗骤然被砸碎,祖宗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中,怎能不令这些坐地虎们捶胸顿足,忧愤欲绝?

遍观天下数以千计的在职巡检,此刻心情能与凌云相似的,恐怕绝无仅有。这种微妙的心境难以言喻,或许可以类比为:一个正为巨额债务焦头烂额、辛苦分期偿还的负债者,突然被告知债主连同所有借贷凭证都已人间蒸发。刹那间,沉重的负担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近乎虚幻的轻松与难以置信。

世袭之制既废,“借袭”之说自然不复存在。凌云这个现任巡检,便是名正言顺、记录在册的朝廷命官。经由朝廷明文规定的“一律参与流转”程序,他这个原本有些来路不正的官职,如同被投入官制的洪炉中重新锻造了一遍,彻底“洗白”,成了根正苗红的流内官。尽管这只是沉在文官体系最底层的“浊流”,远不能与清流进士出身的正途官员相提并论,但终究是脱离了杂职胥吏的范畴,有了正式的官身。

既入流内,便须遵守文官体系的铁律——回避本籍。五百里内不得任职的规定,曾让凌云寝食难安,也是他此前竭力巴结王知县的重要缘由。他深怕在吏部铨选时,被那些手握朱笔、视外县小官如草芥的司官们随手一圈,发配到“一身去国三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的烟瘴之地。若真如此,即便他脑中记诵再多抒发宦游羁旅之情的诗词,也弥补不了心中那万马奔腾般的懊丧。我们的主角,从来不是一个怀有“哪里需要哪里搬”崇高觉悟的人。

万幸,朝廷此番为求平稳过渡,特开恩例,允许这批新改制的县尉暂不受五百里之限,但仍规定不得在本县任职。这大抵也是吏部官员偷懒耍滑之举——近两千个八九品小官的跨州调动,工作量浩大且意义不大,索性将皮球踢给各州,令其自行在辖境内消化流转,最终报备结果即可。

细读这条细则,凌云心中半是宽慰,半是隐忧。宽慰在于,任职范围终究圈定在台州境内,再远也出不了这几县之地,家眷产业皆可顾及。隐忧则在于,铨选之权下放至州衙,王知县那位高居吏部尚书的座师,其影响力便如同隔靴搔痒,难以直接施加于州级人事安排。加之自己上任时日太短,在州署衙门全无根基,就怕被某些有心人暗中运作,打发到某个钱粮匮乏、权责轻微,甚至是积弊丛生、难以收拾的清水衙门或烂摊子里去。

是否该去求助于沈大官人?昔日沈大官人确有“若有机会定当相助”的承诺。但凌云掂量再三,终觉不妥:一来,为这区区州内调动动用这份大人情,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同在台州,再差能差到何处?二来,他着实忌惮沈大官人名士派头下的不羁作风,万一这位爷兴致一来,觉得凌先生继续陪他诗酒逍遥、徜徉山水方是正道,跑到刺史面前美言几句,给他弄个候补虚衔挂起来,那可真就是弄巧成拙,欲哭无泪了。

几经思忖,凌云认定,眼下破局的关键,在于能否与掌握最终分配权的刺史老爷搭上关系。然而,一个僻处外县的九品末吏,想要攀上堂堂四品刺史的高枝,其间鸿沟宛若天堑,绝非易事。

苦思冥想之下,还真让凌云琢磨出一个或许可行的门路。两月前,崔刺史曾颇不寻常地向宁海县索要巨额银两,当时凌云向王知县献上“官营生丝”之策,上月已顺利上缴了五千两。如今时序推移,新一批款项已筹措妥当。何不主动请缨,揽下这押解税银的差事?借解送款项之机,亲赴州城,或可寻隙而动,探听风声,乃至设法结识刺史身边的亲信之人。

凌云素来是行动派,念头既起,便立即前往县衙求见王知县,却扑了个空。转而寻到赵师爷,说明来意。

赵师爷听罢,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奚落道:“凌县尉想法未免天真。即便是送银子这等肥差,崔使君何等身份,岂会轻易见你一个区区九品县尉?”

凌云耐心解释道:“师爷有所不知,此事内情颇不寻常,崔使君定然会委派心腹经手。卑职若能借此机会,与使君近人有所接触,探得些许口风,混个脸熟,或许便能从中窥得一丝契机。”

赵师爷捻须沉吟片刻,微微颔首:“此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会向明府禀报。今日明府外出,归期未定,你明日再来听信吧。”

傍晚归家,管家上前禀告:“老爷,赵府派人传话,说是那边老老爷思念大小姐,请大小姐务必今晚回去一聚。”

凌云心中暗哂,两家宅邸仅一巷之隔,若真思念女儿,信步便可过来探望,何须如此郑重其事?这分明是岳父大人听闻了巡检改职、世袭取消的正式消息,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已破灭,再也无法安坐,故而寻此借口要探问虚实了。

是夜,凌云便携妻返回岳家。果然见岳父已在偏厅备下一桌精致酒菜,屏退左右,专候翁婿二人对酌。

这堪称是一场闷酒。看着老泰山意气消沉、默然无语的模样,凌云颇能理解其心境。任谁遭遇此等祖业断送的变故,都难免心灰意冷。估计岳父此刻是真心倦怠,再无心思玩弄什么机谋了。想当初赵巡检虽听凌云分析过大势,心底总还存着一线希望,盼着朝廷政策或有反复。如今尘埃落定,幻想彻底破灭,其沮丧可想而知。他出身不高,曾是陈家护院,凭着在军伍中刀头舔血半生,才搏得这巡检官职,使家族脱离平民之列。近年来更是倾尽心血为幼子铺路,指望保住这份世代为官的基业。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番苦心经营,反倒为女婿做了嫁衣。

凌云出言宽慰道:“岳父大人不必过于为儿孙忧虑。远哥儿年纪尚小,今后严加管教,督促其勤学苦读,将来未必不能考取功名,自有他的前程。”

赵巡检仰头灌下一大口闷酒,苦笑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是个什么料子,我比谁都清楚,天生就不是读书的种子。我赵家一脉单传,就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连世袭的指望也彻底断了,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叫我如何不心如刀绞?”

“儿孙自有儿孙福,岳父大人又何须过于执着。即便不做官,能安稳度日,未必就是坏事。”凌云继续劝解。

老泰山心中郁结,借酒浇愁,饮得极猛。凌云作为女婿,只好在一旁陪着。最终,赵巡检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下人搀扶去歇息。凌云自己也喝得头重脚轻,被安置在客房里睡下。

在这秋意渐深、凉意袭人的夜晚,凌云醉卧榻上,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混沌之中,他于半睡半醒、意识模糊之际,忽觉一团温暖、柔软而丰腴的躯体悄然贴近,将他轻轻包裹。那触感异常舒适,驱散了秋夜的寒意。随即,一股带着熟悉馨香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脖颈、脸颊,最终,两片温热而柔软的唇,带着几分试探与决绝,印上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