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妍听了觉得好笑，她也确实轻笑出声。
“梁王，您这是要我们圣门……”
“自废武功？”
小白继续吃冰，头也不抬地问道：“祝姑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些门派是白道，可光明正大行事，你们圣门却是魔门，只能在阴沟里做事，见不得阳光？”
“你们自诩圣门，两派六道，被白道打压，被朝廷不喜。其根源，不皆在于你们斩俗缘，灭满门，奸淫掳掠，不遵律法，不守道德？”
祝玉妍反问道：“朝廷定下的律法，难道就公平吗？孔孟所说的话，凭什么就能够成为道德？”
小白：“我说的道德不是孔孟之言，而是天下所有人皆会遵守的，约定俗成的一种美德，譬如诚实、守信、恻隐之心。”
“你们自己把圣门变成了魔门，让自己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那就注定只能在阴沟里活着。”
祝玉妍素手托腮，“可是这纷乱的天下，是强者为尊呢。”
“不愿意遵守大隋律例也可以，”小白赞同点头，“所以你们魔门如果没有人能杀得掉我的话，那就按照这个规则来吧。”
“否则一旦让我发现有魔门之人违法犯罪，六扇门就会去抓捕归案，依法审理。他们能力不够拿不下的，我会亲自出手。”
他这个宗师，可是能跟毕玄战平手的含金量。
一旦由他来追捕犯人，身份上的加持让他在大隋境内各处畅通无阻，基本上没有什么逮捕不到的犯人。
想到那样棘手的场面，祝玉妍幽幽一叹：“梁王殿下，这是要将整个武林都铲除掉？”
天下犯事的武林中人多了去了，他们圣门中有，白道难道就没有了？
梁王这六扇门，针对的，是所有以前朝廷中人处理不了的江湖事，针对的不止黑道，而是整个武林江湖。
“只要遵守大隋律例，武林中人亦是我大隋子民，他们若是被人随意杀害，我亦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小白拿着空勺，终于肯抬眼看一眼对面的佳人，问：“你们自称圣门，那你们到底圣在哪里？圣门中人终日忙碌，到底是为了什么？”
祝玉妍：“……”
她所代表的阴癸派，目标是一统圣门，颠覆白道。
这个颠覆，是白道的门派、思想、武功全方位的铲除。
其他魔门不同派别，都有自己不同的理念，但大家都想一统圣门。
太大的目标不能说，祝玉妍就说了一个“一统圣门”。
小白感叹：“都没统一，四分五裂这么久，还能和白道对抗，你们也算是厉害了。”
换一句话说，那白道也是挺废的。
但是考虑到几百年来，都没有哪个朝廷统一天下，大隋也还在努力奋斗中，这话小白就不说了。
祝玉妍感受到了的嘲讽。
“圣门如果把自己当做大隋之人，大隋自然也会庇佑你们。”
小白问祝玉妍：“你们难道就不想光明正大行走在天下？”
“我听表哥说起过……”
见祝玉妍目光疑惑，小白补充道：“唐国公李渊。”
“我这位表哥对祝姑娘你赞誉颇多，说你是魔门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鲁妙子也没少夸赞你……”
鲁妙子赶紧道：“在下夸赞祝姑娘的话都是真心的！绝无半点虚言！”
小白眼神示意他闭嘴，继续道：“眼前这是一个机会。过两年大隋会南下收复失地，届时我会向父皇母后请旨，在长安设立‘大隋百家书院’，允许你们阴癸派进去传道授业。”
祝玉妍神色一变。
堂堂正正的从江湖登入庙堂，这也是历届圣门中人在努力奋斗的目标。
小白悠悠道：“当然，你们教书的老师和教材都得我先过目。太血腥残暴，不和平的东西，我会删。”
“但是哲学、思想、艺术，武功，这些我都不会干涉太过。”
“你们阴癸派，只需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大隋人……”
什么叫一个遵纪守法的大隋人呢？
所有的产业登记纳税，门下有多少的弟子，多少的势力，都自觉登报。
不登报也可以，以后被人黑吃黑了，小白不管。
别以为我在刻意针对你们，白道我一样收税，佛门我也收。
听这话，祝玉妍试探性的问道：“慈航静斋也收?”
小白保证：“就算是有人跑到十绝关里去，出来我照样收他的税。”
祝玉妍表示，如果大隋真的能把佛门的税都收上来，那她就去和师门沟通，这方面可以商量。
小白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全部用大隋律例来管的，也给了一些江湖事江湖上的解决方式。
私人比斗，只要你们自己愿意，签个契约，不损坏居民财产和公共财产。
守法，纳税，还有荐才。
圣门有义务向朝廷推荐人才。
这算是给了圣门一个光明正大进入朝堂的机会，听得祝玉妍都眼神狐疑地看向小白，暗示道：“梁王虽是宗师，到底您年幼……”
你有资格决定这么多朝廷大事吗？
小白让她别担心：“此事陛下也意为之。”
他是知道杨坚想要开科举，以才选官，绕过一些名气太大的世家大族。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小白来给他送科举的人才来了。
就是这些人才的成分，可能需要稍微甄别一番。
“我见祝姑娘你算个圣门能主事的人，友情帮你算上一卦。”
小白放下勺子，手指一点，炫目的星图在他指尖走过的空中浮现。
“你现在的情人不是你的正缘，他克你。早点分开，你的天魔大法还有参悟18层的机会。”
祝玉妍眉头一挑，鲁妙子担忧的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不过没关系，人总要吃点亏的。
吃亏之后你还有机会来找我改命。”
小白微笑：“不过那是另外的价格。”
这场谈话没有达成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祝玉妍还不是阴癸派的掌门，小白也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两个人都觉得对方能做主的事情不多。
但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好歹知道了对方的一部分想法，未来或许会有合作的空间。
至于祝玉妍的师弟，等死就可以了。
而另一边的大业城，得知祝玉妍来长安的消息，裴矩眉头一皱，立刻也赶来长安。
当然，他的第一站，是以裴矩的身份，登上了梁王府的门。
小白不由得感慨：“裴先生才从边境回来没几天，就被父皇派了活，还要抽出时间来看看我，实在是太忙了。”
能把自己的时间掰成这样用的人，整个大隋，目前小白也就见过这一个了。
“为朝廷尽职，是臣的本分，何来太忙一说。”
一年多不见，裴矩仍然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随军去了一趟边境，也没改变他太多的色彩。
二人聊了一些朝廷最近的新鲜事，裴矩提起了小白抓捕魔门中人一事，有些担忧。
当然，站在花间派和补天阁的立场，损失这么一员人才，是阴癸派的损失，他乐得看见。
站在另一个更高的视角，他并不想圣门人才折损，也不希望圣门中人被如此审判。
“不必担心，我已经与这位犯人师门达成意见。”
小白喝上一口薄荷水，问裴矩：“先生对魔门知道多少？”
裴矩摇摇头：“听过其名，隐约知其行事狠辣，了解不深。”
小白；“我前些日子，倒是见了一位年轻的英才，听那位姑娘说起过一些魔门旧事。”
裴矩倒是很想知道，他都听祝玉妍说了些什么。
小白：“未曾想到，这魔门，自称圣门，居然是汉武帝罢黜百家之后，诸子百家不肯转投儒门的残余人员组成。”
裴矩心想，梁王的态度倒是比他想的都要平和的多，对圣门好似并不厌恶。
下一刻却听见小白幽幽叹气一声。
“诸子百家的先贤，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子们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估计也是会气的胡子倒竖，将这些人通通逐出师门。”
裴矩虚心请教：“殿下，何解？”
小白：“从百家争鸣的盛况，混到了社会底层，祖师爷的思想也丢了，忘了立身之本是什么。
一盘散沙，天天就盯着白道佛门那点事，黄老打不过，孔孟打不过，大汉没了，儒家式微，法家隐匿，还连老庄都打不过，现在又被外来的佛门欺负到头上来，是个人都能踩两脚……”
听着梁王辛辣的点评，裴矩还能面色如常的端坐着，但另一个石之轩的精神，这会儿在脑海里很是憋火。
他好想说，梁王这黄毛小儿，懂个什么圣门。
那是他们想被佛门踩吗，那还不是鲜卑人尊佛！
再往前头，汉初尊黄老，汉武尊儒，孔孟和黄老那是我们能打过的吗？
你有本事别净说我们圣门啊，道门不也被佛门踩着吗！
再想打听点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听够小白对圣门的极尽侮辱，裴矩茶喝够了，就告辞了。
哪怕从情报和朝廷公文中得知了长安的变化，亲自走在这城里，裴矩也还是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极其宽阔的街道，梁王特殊商业政策下，街道两边很是热闹。
划归出来的居民区，都是围绕着手工作坊而设立。
干活的作坊都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但是路边上的店铺，是个人就能进。
饶是裴矩，他也被街边用寒冰拳做冰沙的店铺给逼的沉默半晌。
武功，什么时候是用来做这些的了？
宗师的才能写出的武功秘籍，让你府里的人全员学武，学好了，就是出来给你做冰沙？
他有时候也真的不是很能理解梁王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算了，不想了，换回石之轩的身份，去找小妍吧。
开皇七年，西梁亡了，南臣失去了长江中游的屏障，门户大开，大隋朝廷开始准备南征事宜。
来自南岭宋阀的宋缺，靠着一柄刀，来北方行走历练。
慈航静斋门下传人梵清惠，也在不知不觉中走下山门。
六扇门的人手越发多了起来，地方捕快的质量也逐年增高。
若非必要的事，小白都是坐镇长安，不出门。
有他在，上至帝后，中至文武百官，下至城内百姓，大家都不用担心关中一带会有武林高手做乱。
就是有那厉害的杀手，这种违法还不纳税的生意，梁王也必会追查到底。
同年五月，梁王府上来，不请自来了一个客人。
正在抚琴玩的小白拨动琴弦：“进来坐下说话吧。”
已经13岁，开始抽条的小白也不用抬头看人了。
面覆轻纱的黑衣女子飘然而至，含情凝睇的眼痴痴看向小白。
“三年前，梁王与玉妍说的话，可还作数？”
小白点点头。
“算数，只要你能付得起价格。”
看见祝玉妍，就知道世上痴男怨女为什么多了。
都说了男人克你，不是正缘，还是着了道。
境界卡在十七层上不去了，师父被气死了，在门派中的号召力也掉了。
这年头不讲究什么贞洁，几百年来，那么多人朝不保夕，谁有空想这些事情。
但祝玉妍不一样，她是在练成天魔大法十八层之前没了处子之身，这就意味着以后她的境界会一直卡在十七层，无法寸进。
阴癸派多年心血，不能说是都毁了，也能称得上是被重创。
“谈合作的事情之前，你或许还需要理清楚另一件事。”
小白看向她的小腹。
“你是要做母亲了？？”
他没有逼着人做选择，只是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祝玉妍在门中威信会直接降到谷底。
和他谈合作，那祝玉妍必须得保证她能完全掌控阴癸派。
祝玉妍脸色苍白极了，但她眼神极其坚定地缓缓摇头。
“玉妍只想知道，还有没有突破天魔大法十八层的方式。”
小白：“你们门派的功法，你比我清楚。现在的你，永远无法突破第十八层了。”
保持处子之身，是练习这门功法的底层支撑。
祝玉妍眼神绝望，但人却并没有失去理智。
“那梁王三年前所说的改命之法，是什么？”
小白：“先加价。”
小剧场：
小白掐指一算：妹子，你这男人克你。
鲁妙子：没错没错，赶紧甩了他换我吧。
祝玉妍走后，鲁妙子问：感谢殿下帮我。
小白：我从不说假话。
鲁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