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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昙婆子身着正式法衣,立于大门前临时设下的香案之后,手掐诀窍,声如洪钟。

场面算不上宏大,但法度严谨,煞有介事,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仆妇们抬着滑杆软轿,只能被迫停在几步之外。

随行太监十分不满,欲上前驱赶。

萧令曦低声对敬安长公主道:“殿下,血光冲煞,最是不吉。将军府此举,是为净宅安神。我们若强行打断,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高门大户里不会随意打杀下人,打板子,发配庄子上,再不然发卖。

人命关天,死人是大事,弄不好就成了把柄。

唯有皇宫,奴婢稍有不尽心,直接杖毙。

敬安长公主对死人无感,并不认为还需要为一个下人做法事。

沈愉当回事,是死人见的少,趁着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做法事,也是人之常情。

敬安长公主本就心中有愧,听了萧令曦的解释,便向太监摆摆手,示意等一会。

稍顷,法事完毕,昙婆子领人撤去香案法器。管家立刻上前,深深作揖,言辞恳切:“冲撞凤驾,殿下恕罪!”

敬安长公主懒得计较,示意轿子继续前行。

当轿子路过棠荫馆时,眼前的景象把敬安长公主都震住了。

馆门两侧贴满了黄色符纸,更悬挂着桃木剑、八卦镜、铜钱串;门槛外洒着糯米,角落里还放着燃烧艾草的小香炉。

整个院落被密密麻麻的辟邪物件守护着,能不能吓到鬼不知道,人看着都有些怕。

管家适时地前一步,面上悲戚:“这是沈姑娘的住所。自那日后,姑娘就……就一病不起,只得请高人布下这些,以求个心安。”

此情此景,敬安长公主心头的愧疚更甚。

她没想到,沈昭情况会这么糟糕。

滑竿软轿在望舒馆前落下,太监扶着敬安长公主下轿,萧令曦也跟着下来。

沈愉已在门口等候。

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全靠沈璎珞扶着,才勉强站稳。

“臣妇拜见长公主殿下。”沈愉行礼。

敬安长公主亲自扶她起来,见她如此憔悴,忍不住道:“我那孽障惹下大祸,是我教子无方。”

说到教子无方时,敬安长公主除了愧疚,已经说不出话来。

宴空说喜欢沈昭,哪怕是他公然追求沈昭,敬安长公主都觉得不是大事。

再疯一点就像话本写的,你不接受我礼物,我就冲到你家里去送礼。甚至为此动武,什么硬闯将军府之类的。

再狠一点,你不喜欢我,我就利用身份,要强取豪夺,让敬安长公主出面压迫。

这至少是正常人能想到的癫。

沈昭不收礼物,就让送礼的下人在沈昭面前抹脖子,喷沈昭一脸血。

如此“创意”,地府恶鬼都想不出来吧。

敬安长公主训斥晏空时,都忍不住说,沈昭是上辈子杀了你吗,你这辈子来报仇的。

而晏空的解释是,他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命令送礼的下人,若是送不进去礼物,就死在洗心斋门口,血得喷到大门上。

哪里想到这么巧,下人抹脖子的时候,沈昭就在眼前。

敬安长公主并没有被安慰到,在她看来,逼下人自杀,血还得喷人家家大门上,这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殿下,请。”沈愉说着。

小丫头打起帘子,敬安长公主与萧令曦一前一后进屋,沈璎珞扶着沈愉跟着进去。

萧令曦注意到沈愉脚步虚浮,看的出来,沈愉这是真虚弱。

她现在都担心,晏空千万别把沈愉吓出好歹来,不然等段行野回来,肯定得闹场大的。

“舍妹病的厉害,实不宜见客,还望长公主见谅。”沈愉说着。

大夫说了,现在的沈昭不能受刺激。

敬安长公主也算是刺激源头之一,见不得。

敬安长公主也不是很想见沈昭,主要是愧疚。“本就是我那孽障行事欠妥,沈姑娘好生养着。”

萧令曦给旁边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拍拍手,仆妇们抬着箱笼进来。

六个体积不小的箱笼被仆妇们抬了进来,箱盖依次打开,千年人参一支,成套的官造血燕盏……

总共六样,市场价不会低于四千两。

“将军府虽然不缺这些,但殿下的一番心意,还请段太太务必收下。”萧令曦笑着说。

她出面与管家谈的补偿,把栖梧庄赔出去,敬安长公主还觉得给的有点多。

直到今天上午,裴家管家把消息带给萧令曦后,萧令曦就赶紧去了敬安长公主府的避暑山庄。

晏空派人夜探洗心斋,将军府抓到实证了。

敬安长公主差点气晕过去,顿时觉得,只偿一个栖梧庄,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这六箱是上午临时凑的,因为住在别院,许多东西在皇城公主府没带过来,有两样还是萧令曦凑出来的。

“殿下赏赐,臣妇感激不尽。”沈愉说着,话音一转,“只愿殿下体谅,如今我只盼小妹能早日康复,家宅安宁。”

萧令曦何其聪明,明白这潜台词。

将军府不差钱,收了赔偿也是想着息事宁人,不想与敬安长公主结怨。

但要是连家宅都不安宁了,再多钱都没有用。

敬安长公主也听出来了,越发觉得愧疚难当,无言以对。

“段太太放心,昨夜之事,是个误会。”萧令曦说着,看向敬安长公主,“长公主已查明真相,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

真相确实查明了,只是不好言明。

收到萧令曦的传信后,敬安长公主命人传唤晏空过来,当面质问。

晏空承认的非常坦荡,只是内容更震惊。

他没派人去,去的他是本人。

因为晏空也没想到,下人的血喷了沈昭一脸,沈昭吓病了,他想去探病。

晏空也有自知之明,眼下的情况,他进不了洗心斋的大门,所以就半夜过去,想夜探沈昭病情。

没想到洗心斋的守卫这么严,竟然被发现,他不想生事,速速离开。

晏空真心觉得,他已经很为沈昭考虑。

萧令曦当时也在场,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震的说不出话。

因为晏空说的太理直直气壮,敬安长公主甚至都没骂他,而是抓起杯子就砸向宴空。

段行野不在家,将军府就两个女眷在,晏空大晚上穿着夜行衣,那是探病吗?

那是毁人清白!

若是传出去,外头能说多难听,敬安长公主都能想出来。

哪怕晏空说,我就是看沈昭不顺眼,我就怕她没死透,想半夜整死她,敬安长公主都更能接受。

偏偏晏空还一副,我喜欢她的神情。

这喜欢,真可怕。

要不是萧令曦拉住她,敬安长公主当场就要跟晏空动手。

萧令曦会劝架,倒不是觉得宴空说的对。

而是宴空明显已经疯了,精神病人刺激不得,万一敬安长公主刺激到他,弄不好会更疯。

敬安长公主看着沈愉那强撑的病体,想到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儿子,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本宫保证,此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