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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走了,玉佩依然留在石桌上。

沈昭看了好一会,终于伸手将它捡了起来。

握在掌心,只觉得温度烫得人心慌,半晌才收进袖中,起身回了棠荫馆。

回到屋里,汀兰让小丫头们退下,忍不住道:“姑娘,与裴大人这是……”

她刚才就在身侧,看的清清楚楚。

连沈愉的态度,她都看明白了。

沈昭没作声,她与汀兰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许多事情没隐瞒过她。

只是与裴珩之间,她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裴大人这样的人物……”汀兰高兴笑着。

女子以夫为天,丈夫的地位决定着女人的尊荣。

沈昭嫁给裴珩,那就是首辅夫人了。

而且看裴珩与沈昭说话的神话,位高权重却不傲慢,如此真实实属竣得。

高兴之余,脸色一僵,声音低了下去:“那,蓝公子要怎么办?”

与蓝玉一起长大,蓝玉待沈昭的情义,汀兰都知道。

若是没有感情,金银补偿,道歉退亲。

蓝玉是真心喜欢沈昭,这要如何补偿?

沈昭笑意消散,眸色沉静如深潭。

是啊,她欠蓝玉的,要如何偿还?

转念间,沈昭目光投向西梢间的书案上。

上面散落着弩机、望山、钩心等无数零件,还有摊开的设计图纸。

进行到一半的弩箭改造,快到收尾的部分,只因近来事多,便放那没管。

她快步走过去,看着图纸和零件,心中己有决断。

沈昭与管家闲聊时得知,武器改造若是被军方采纳,是能计入军功的。

她一个闺阁千金,要军功也无用。

但这弩箭改造若能成,对蓝玉这样正在军中的,却是实打实的前程。

当时她便想过,要把这份军功送给蓝玉。

她不喜欢蓝玉,主动与蓝玉提起婚事,是因为当时文定侯的情况,她必须得通过婚姻,解决自己的困境。

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他,想为他做点什么。

现在要与蓝玉退亲,她更得补偿。

金银财宝,蓝玉是不缺的。

她唯一能补偿的,只有仕途前程。

沈愉肯定会求段行野,甚至裴珩都有可能补偿会补偿蓝玉。

但那都是别人的,若是自己不做点自己,良心难安。

除了弩箭之外,沈昭还想再做点别的,一起送给蓝玉,给蓝玉添军功。

既已拿定主意,沈昭的动作快了起来,收拾一间厢房当工坊。

又列了张长长的清单交给管家,与上回不同,这次特意叮嘱:采买务必从速。

改造需要时间,送往边关需要时间,验证功效、批量制作,桩桩件件都耗日子。

必须在战争结束前,让这份军功落定,否则便要大打折扣。

“姑娘,您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先歇歇吧。”汀兰见沈昭这般不眠不休,生怕她熬坏了身子。

沈昭只是摆摆手,示意汀兰不要打扰她。

昙婆子悄悄拉过汀兰,低声道:“姑娘这样也是好事,全副心思都在这些机巧上,也省得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刚刚经历那样的血腥场面,沈昭能全心投入钻研,只要身子撑得住,未尝不是解脱。

汀兰这才不再相劝。

“姑娘,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婆子进门传话,“裴大人派人送了些东西来,太太请您过去商量。”

“怎么还送东西……”沈昭脱口而出,放下手里的工具,匆匆去了望舒馆。

裴珩的东西送过来时,沈愉正在看邸报。

御史参了敬安长公主,这本来也是常事,但这回的罪名,主要是针宴空。

性格暴虐,虐杀奴婢,一年时间,虐杀奴仆二十余人,证据确凿。

一时间朝堂哗然,虽然皇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宫中杖毙奴婢也是常事。

但一个长公主之子,还是父不祥,一年杀了二十几个奴婢,实在是张狂的过份,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文臣们早就看敬安长公主不顺眼,不守妇德,公然养面首。

跟御史们一起骂,一个早朝,全是骂敬安长公主的。

敬安长公主并不辩解,带着宴空去了顺德找太后。

天气太热,太后带着皇后以及众妃嫔,去了顺德避暑山庄。

敬安长公主虽然不太聪明,但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依靠是什么。

只要晏空不谋反,在太后跟前哭一哭,没有过不去的。

只是这回,被御史抓到把柄,得常伴太后身侧,连带着晏空也得严加管束。

写在邸报上的消息,总是靠后,就在昨天,管家就来报信。

敬安长公主带着晏空匆匆离开西山别院,直接去了顺德。

走时还不忘把萧令曦一起带上。

敬安长公主担心自己忙中出错,被人抓住更多把柄,得把自己的“大脑”兼左膀右臂带上。

然后,裴珩的礼物就到了。

四个仆妇抬着,总共两箱。

宫中上用的云锦八匹,一套赤金嵌红宝的头面,并几支素雅的玉簪。

还有两个琉璃盒,装着时新的胭脂水粉。

所有物件都是精挑细选,既显用心,又不逾矩。

与东西一起来的,还有一封裴珩的亲笔信。

内容言简意赅,他倾慕沈昭,想娶之为妻,希望沈愉能成全。

同时信中点名,沈老太太去世,孙女有九个月的孝,沈昭还在孝中。

祖母的孝期必须得守完,不像刑氏的孝期,裴珩守不守都行。

考虑到孝期未过,现在就敲定婚期,孝期满了就成亲。

裴珩行事向来如此,沈昭喜欢他,沈愉也同意了,做事就要趁热打铁,把亲事敲定。

“你觉得怎么样?”沈愉问沈昭。

信中裴珩言明,是要妻娶。

沈愉对亲事并无意见,以沈昭的年龄,确实不好再拖。

沈昭捏着信,想了想道:“蓝玉此刻身在军营,最不能分心的时候,退亲之事,要等大军班师回朝后,当面提起。”

当初是她主动提起亲事,招惹了蓝玉。

现在要退亲,也该是她跟蓝玉言明,是她对不起他。

本就亏欠蓝玉,一直想着的是如何补偿他。

现在蓝玉人在前线,写信退亲,于情与理与良心,都说不过去。

沈愉听得点点头,“是该等蓝玉回来再说。”

大军班师回朝后,论功行赏时,她也可以通过段行野补偿蓝玉。

没有与沈昭的婚约,至少还有前途。

“这几日,我一直想到以前的事,总觉得对不起蓝玉。”沈昭说着。

“缘之一字,谁能说的清楚。”沈愉叹气,又道:“既有婚约在身,不好此时议亲事。如何回信,还是你自己写吧。”

“是。”沈昭应着,却不禁看向沈愉,心情忐忑,“姐姐对我和裴珩……”

沈愉虽然表态了,但她还是想听听沈愉的真实想法。

沈愉声音温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这几年,每每生病时,我总想着要你要怎么办。”

大夫说她时日无多,她最放不下的就是沈昭。

当初会同意蓝玉与沈昭,也是想着自己早早去了,蓝玉总能护着沈昭。

现在沈昭对裴珩有意,裴珩也喜欢她。

这是个更好的归宿,虽然对不起蓝玉,她却不会反对。

“姐姐……”沈昭眼圈一红,俯身抱住沈愉。

沈愉轻抚着妹妹的背,眼中含泪,笑着说:“好了,好了,昭昭长大了,也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