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死地微光
废弃小楼二层窗口喷吐出的橘红色火焰,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也撕裂了梁贵发耳膜里所有的声音!撕扯布帛般的枪声紧接着炸响!灼热的弹头带着死神尖啸般的破空声,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和颈侧飞过!空气被高速撕裂带来的灼痛感清晰异常!
“操!”梁贵发亡魂皆冒,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断腿的剧痛和身体的惯性!他强行拧转的身体正处在最别扭的角度,脚下是湿滑的污泥,整个人重心已然失控。避无可避!电光石火间,他只能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将上半身极限地向后仰倒,同时握枪的右手肌肉贲张,几乎是靠着蛮力将枪口向上甩去!来不及精确瞄准,仅凭瞬间捕捉到的火光残留位置,扣动扳机!
“砰!砰!”
驳壳枪沉闷厚重的怒吼在狭窄的空间内猛烈震荡!两发子弹盲目地射向二楼那个窗口的黑暗中!枪口跳动的巨大后坐力,狠狠撞在他本就失去平衡的身体上!
“噗嗤!”
几乎就在他开枪的同时,一颗从上方射来的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凶狠地钻进了他右肩窝下方的位置!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撞得他身体向后一挫!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梁贵发喉咙里迸出!不是要害!但剧痛和冲击力瞬间剥夺了他对右臂的控制!驳壳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几米外湿冷的地面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重重摔倒!溅起一片污浊冰冷的泥水!右肩下靠近胸膛的位置,滚烫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血腥味混着污泥的恶臭直冲鼻腔!完了!梁贵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冰冷的绝望。枪没了!人倒了!楼上还有枪口指着!
就在他摔倒在地,视线因剧痛和冲击而模糊、扭曲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他原先枪口所指的目标——废弃小楼底层坍塌角落的阴影里!
一个瘦长、佝偻的身影,如同被巨大的声响和险死还生的变故吓破了胆的兔子,正手脚并用地从那个角落的破洞里拼命向外爬!污泥覆盖了他的脸,但那身破烂的棉袄,那条拖在地上的腿……阿炳!是他!
梁贵发心头剧震!刚才自己枪口锁定的黑暗中,真的是阿炳!楼上开枪的,是另一拨人!是冲阿炳来的?还是冲自己来的?!混乱的念头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看到阿炳那张糊满污泥的脸上,一双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滚圆,在黑暗中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阿炳也看到了摔倒在地、血流如注的梁贵发,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更深沉的绝望!他像见了鬼一样,爆发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拖着那条断腿,更加疯狂地朝着货栈之间堆满废弃物的狭窄通道深处仓惶爬去,眨眼就消失在一堆倾倒的木箱后面!
“嘶——!”梁贵发倒吸着冷气,剧痛让他的意识时断时续。他挣扎着想用还能动的左手去够不远处的驳壳枪,只要枪在手,就还有搏命的机会!但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肩窝下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汩汩涌出,迅速带走体温和力气。
楼上!那个窗口!梁贵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那片黑暗!刚才那一闪而逝的金属寒光绝非幻觉!对方没有立刻补枪……是在瞄准?在移动位置?还是……被自己那两枪盲射干扰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突然降临。只有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声,还有血滴落在泥水里的微弱“嘀嗒”声。黑暗中的枪口仿佛消失融化了。但这种寂静,蕴含着比枪声本身更强烈的恐怖杀机!对方在等待什么?在确认他是否完全丧失战斗力?还是在等待他爬向手枪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梁贵发不敢再动。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倒在冰冷腥臭的泥水里,任凭刺骨的寒意和生命的流逝感侵蚀全身。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死死盯住二楼那片吞噬了枪手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浓重而冰冷地笼罩着他。
恶臭的淤泥几乎成了阿炳身体的一部分。冰冷,沉重,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紧紧吸附着他,每一次试图移动断腿,都像要从活体上撕扯下自己的皮肉。但此刻,一种超越了生理极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驱使他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力量。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反复闪回:黑暗中骤然喷吐的死亡火焰!那个持枪逼近自己的可怕身影(他认出来了!是济仁堂门口那个想杀自己的人!)突然中弹倒地!飞溅的鲜血!还有……那个二楼窗口闪过的一点冰冷金属反光!不止一拨人要他的命!不止一拨人盯着那个铜盒!
盒子!铜盒丢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阿炳的心尖!比断腿的剧痛更让他绝望!父亲豁出性命守护的、老白叔用命换来的、引来这么多煞星争夺的东西,被他弄丢了!沉在这片恶臭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污泥底下!那个冰冷的铜疙瘩,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并非毫无价值的稻草!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他必须找回来!
巡捕房的搜索声和狗吠仿佛就在脑后!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坍塌的缺口冲出来!死亡的迫近和阿炳心中那股近乎偏执的念头激烈交锋。几秒钟的剧烈挣扎后,求生的本能和对铜盒的执念终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达成了恐怖的平衡——不找到盒子,他宁愿死在这里!
他不再试图朝着仓库区的方向挪动。凭着对刚才滑脱瞬间位置最后一点的模糊记忆,阿炳像一头刨食的野兽,猛地转过身,整个人几乎扑进了那摊淹没了盒子的、更加粘稠恶臭的污水洼里!他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双手,不顾一切地在那片冰冷的淤泥深处疯狂地摸索、抓挠!
污水灌进他的口鼻,带来剧烈的呛咳和窒息感。污泥钻入指甲缝,带来钻心的刺痛。但他浑然不顾,手指在冰冷滑腻、深不见底的烂泥里疯狂地搅动、抠挖!每一次下探都带着绝望的祈祷!淤泥!冰冷的淤泥!腐烂的水草!尖锐的碎木片划破了他的手掌!就是没有那个冰冷的、棱角分明的铜疙瘩!它像是被这片恶臭的泥沼彻底消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在无望的摸索中一点点流逝。远处的喧嚣似乎更近了!阿炳的心一点点沉向冰窟。完了……彻底完了……他瘫软在污泥里,冰冷的绝望像水银一样灌满了四肢百骸。他弄丢了盒子,也彻底堵死了自己所有的路。
就在这时,胡乱挥舞的手指,在污水洼边缘一处稍硬的、掺杂着瓦砾的泥地里,突然触碰到了一根半埋在水下的、细长的、坚硬的物体!
不是盒子!
是……棍子?树枝?
阿炳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它从淤泥里拔了出来!这是一根大约小臂长短、拇指粗细的朽木棍,一端是被折断的茬口,另一端相对平整粗糙。冰凉,沉重,带着饱吸污水的滑腻感。
棍子有什么用?!阿炳几乎要绝望地把它扔掉!但就在这一刹那,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棍子!探!用棍子探!这片污泥太深,用手根本摸不到底!用棍子捅下去,也许能碰到沉底的铜盒!这是唯一的机会!
希望重新燃起,微弱却炽热!阿炳立刻趴倒,将上半身完全埋入污水中,左手死死抓住那根粗糙的救命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记忆中盒子沉没的大致位置,狠狠地向淤泥深处捅下去!他毫不吝惜体力,动作幅度极大,搅动着污浊的水面“哗哗”作响,全然不顾这声音在寂静的废墟里是多么刺耳!
一下!两下!三下!木棍一次次深深插入,带起大股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手臂的酸痛和断腿的剧痛都被他置之度外!每一次木棍插到底部带来的触感都让他心头狂跳——是砖石?是烂木板?还是……
“铛!”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硬物碰撞声!透过木棍的传导,直抵阿炳握棍的手掌!
找到了!
冰冷的金属触感!
一定是它!
狂喜瞬间冲昏了阿炳的头脑!他右手也立刻伸下去,配合着左手握住的木棍,在泥浆里拼命地搅动、抠挖,试图把那个宝贝从淤泥的禁锢中拽出来!铜盒的棱角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他甚至能感觉到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
“在那边!有动静!”
“快!水响!还有搅泥巴的声音!”
“狗!跟上!”
几声粗暴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骤然从一片倒塌的木板墙后面传来!伴随着几声凶猛的狗吠!巡捕!他们被阿炳疯狂搅动泥水的声音吸引过来了!
阿炳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已经如同利剑般刺破了不远处的黑暗,正急速地朝着他所在的污水洼方向摆动过来!光柱的边缘甚至已经扫到了他头顶上方倒塌的木板!
完了!要被发现了!铜盒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不甘猛烈撕扯着他!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泥里去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突然从废弃小楼货栈的方向再次爆响!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是巡捕那边传来几声惊怒交加的喊叫和混乱的脚步声!
“枪声!那边!货栈那边!”
“妈的!有同伙接应?!”
“分一队!过去看看!快!”
原本直射向污水洼的手电光柱猛地调转了方向,几束强光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和呼喝声,朝着枪响的货栈区域扑了过去!狗吠声也随之转移!
污水洼边缘的阿炳,如同刚从绞刑架上被放下来,浑身瘫软,虚脱般地趴在冰冷的污泥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泥水呛进气管,引发一阵压抑的呛咳。暂时脱离险境,但巡捕只是被引开,随时可能回来!
盒子!必须拿到!
求生的紧迫感再次压倒一切!阿炳顾不上喘息,立刻俯下身,两只手配合着那根救命的木棍,在刚刚探测到金属触感的位置下方,不顾一切地向下挖掘!手指在冰冷刺骨的淤泥和碎石中疯狂地扒拉!污泥混合着汗水糊满了他的眼睛和脸,他完全凭着触觉在黑暗中摸索!
手指猛地触碰到了!
冰冷!坚硬!棱角分明!
就是它!
阿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死死抠住盒子边缘一个凹陷的部位,奋力向上拽!沉重的铜盒带着巨大的吸力,被一点点从泥浆的坟墓里拖了出来!当那个沾满散发着恶臭的黑泥、但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冰冷金属块终于离开水面的刹那,阿炳几乎要虚脱过去!
来不及擦拭,甚至来不及感受失而复得的狂喜,强烈的危机感再次攫紧了他!巡捕随时会折返!刚才开枪引开枪手还在附近!
阿炳挣扎着,将带着淤泥腥臭的铜盒死死捂在剧烈起伏的胸口,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湿透的破袄传来。他不敢再停留,也无力再站起,只能咬着牙,拖着那条废腿,用双手和一条腿支撑,朝着与货栈枪声相反的方向——仓库区更深处、阴影更浓密的巨大货栈群落深处,艰难地、无声地爬去。每一次挪动,铜盒都冰冷地撞击着他的肋骨,发出沉闷的轻响,像是在提醒他,这沉重的灾祸,从未离开。
货栈区边缘,冰冷的泥沼上,梁贵发仰面躺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膛撕裂般的剧痛,血沫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又被强行咽下。右肩窝下靠近胸廓的枪伤,像一个贪婪的血口,不断吞噬着他的体温和力量。驳壳枪静静躺在几步之外的泥水里,冰冷的钢铁光泽像是在嘲讽他的无力。二楼窗口那片黑暗,如同怪兽的巨口,沉寂无声,但那无形的、冰冷的杀意,依旧死死地笼罩着他。对方在等,等他彻底耗尽,或者给他最后一击。
轻微的动静突然从前方传来,不是来自楼上,而是来自废弃小楼底层那片坍塌区域——他一开始锁定的角落方向!梁贵发布满血丝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到一个污泥覆盖的身影正仓惶地爬出破洞,朝着货栈深处逃窜。阿炳!他没死!竟然跑了!梁贵发心头涌起一股荒谬的无力感。
时间在死寂和剧痛中缓慢流逝。梁贵发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慢慢冷却的石头。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远处突然传来巡捕房杂乱的呼喝和警犬的吠叫,似乎被什么动静吸引,朝着另一个方向涌去!紧接着,枪声再次爆响!就在他附近的货栈阴影里!几道手电光柱猛地扫向这边!
混乱!
混乱就是机会!
强烈的求生欲望如同回光返照,瞬间冲散了部分麻木!楼上那个枪手,必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也许只有一瞬!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梁贵发猛地咬碎了舌尖!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带来了短暂的清醒!他用尽残存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悍勇,受伤的左臂猛地撑地!剧痛瞬间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栽倒!但他硬是靠着这股悍匪的狠劲,身体像一张绷紧后松开的弓,朝着几步外泥水里那支驳壳枪翻滚过去!动作狼狈不堪,带着濒死的挣扎,泥水四溅!
冰冷的钢铁枪柄终于被他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左手死死攥住!熟悉的沉重感和安全感瞬间注入濒临崩溃的身体!他翻滚的动作恰好将他带入了一堆倾倒的、散发着腐木气味的巨大空木桶后面,形成了极其勉强的遮蔽!
几乎就在他身体躲入木桶后的同一刹那!
“砰!”
二楼窗口火光再闪!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打在他刚刚翻滚过的泥地里,溅起一蓬污浊的泥浆!紧接着是第二枪!子弹“铛”的一声打在木桶腐朽的边缘,木屑纷飞!对方果然一直在盯着!而且反应快得惊人!
梁贵发的心脏疯狂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木桶后面,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左手紧握着驳壳枪,枪身冰冷,枪管微微发烫。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弹匣是满的!刚才盲射消耗了两发!
巡捕的呼喝声、脚步声、警犬的吠叫,伴随着另一方向激烈的枪声,正朝着这片区域快速逼近!楼上的枪手至少开了两枪暴露了位置!他腹背受敌!
梁贵发布满血丝的眼珠在绝望中疯狂转动。冲出去?面对楼上精准的枪口和马上扑来的巡捕,十死无生!留在这里?等巡捕围上来,或者楼上枪手绕下来补枪,同样是死!
绝境!绝对的死地!
唯一的方向……他猛地抬头,目光扫向侧面那座废弃的两层小砖楼黑洞洞的门口!那里面!楼上的枪手在上面,但一楼是空的!如果能冲进去,利用里面的狭窄空间和黑暗作为屏障,也许……也许还能再拖一会儿!赌一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剧痛!梁贵发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肺部像被无数玻璃渣刺穿。他用驳壳枪撑地,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从木桶后窜出!没有走直线,而是拖着伤腿,身体以一种怪异的、极力缩小目标的姿态,踉跄着扑向那扇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破败门洞!
“砰!砰!”楼上的枪声如影随形!子弹狠狠咬在他身后翻滚的泥地里,溅起的泥点打在他的脚踝上!死亡的气息紧贴着他的后背!
三四步的距离,此刻如同天堑!梁贵发感觉自己的肺部就要炸开!就在他身体即将撞入那片门内黑暗的前一秒——
“噗!”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左大腿外侧!不是子弹穿透的灼热剧痛,更像是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扑倒的势头骤然加剧!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狠狠摔进了废弃小楼一层冰冷、布满灰尘和碎砖的地面上!
尘土飞扬!剧痛如同海啸般从胸口和左大腿外侧同时袭来!梁贵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翻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驳壳枪死死指向门口和上方楼梯口的黑暗!
左大腿外侧传来剧烈的钝痛和麻木感!不是贯穿伤!是跳弹?还是被砖石碎块高速击中?他摸了一把,黏腻滚烫,是血!虽然不是致命伤,但这条腿也几乎废了!他彻底成了困在楼里的死兽!
脚步声!沉重的、急促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
正从楼外迅速逼近门口!
是巡捕!他们被连续的枪声引来了!
同时,头顶腐朽的楼板上,也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如同毒蛇在枯叶上悄然滑行!楼上的枪手在移动!目标同样是门口!他要堵死自己?还是要抢在巡捕进来前下手?
梁贵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下巴滴落。驳壳枪冰冷的枪口在黑暗中微微颤抖。门口即将被巡捕堵住!头顶的死神正在降临!他陷入了真正的、插翅难飞的绝命陷阱!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夜色,将他彻底包裹。
鲍勃探长灰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军用望远镜的冰凉金属边缘紧紧贴着他的眉弓。他站在一座稍高货栈的铁皮屋顶边缘,寒风卷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