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暗巷猎影
冰冷油腻的腌菜缸内壁紧贴着梁贵发灼热的皮肤,浓烈刺鼻的酸腐气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塞进他的口鼻。每一次试图压抑的喘息都变成剧烈的呛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牵扯起肩窝和左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缸壁上滑腻的污垢,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湿漉漉地贴在背上,带起一阵阵濒临虚脱的寒冷。
外面,巡捕皮靴踏过泥水坑的“啪嗒”声异常清晰,就在咫尺之遥!手电筒的光柱不再是远处晃动的斑点,而是带着灼人的热量,粗暴地扫过他蜷缩的腌菜缸前方的狭窄通道。光柱扫过地面污浊的积水、散乱的烂菜叶和被踩得稀烂的动物内脏,也扫过斜靠在墙边、仅能遮挡缸体前半部分的一捆霉烂草席边缘。几粒碎石被皮靴踢动,骨碌碌滚过来,撞在缸壁外侧,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梁贵发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投入冰水的铸铁,连指尖都不敢有丝毫颤动。驳壳枪冰冷的枪身紧贴着他小腹,枪口对着缸口下方那片被草席阴影覆盖的地面,右手的食指僵硬地扣在扳机护圈上,手心里全是冰冷滑腻的汗。五发子弹,最后五发子弹!绝不能暴露!暴露就是死!
“妈的,这鬼地方!”一个巡捕啐了一口浓痰,厌恶地骂着,声音近得仿佛就在缸口,“比阴沟还臭!那家伙真能钻这种耗子洞?”
“少废话!探长下了死命令,一寸一寸搜!”另一个声音更严厉些,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刚才西边巷口有人说看见个黑影踉跄着往里窜了!肯定还在这片棚户区!都给老子瞪大眼睛!特别是这些能藏人的破烂堆!”
“嘶…呼…”粗重的呼吸声靠近了,皮靴踩踏泥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梁贵发甚至能听到对方皮制枪套摩擦外衣发出的窸窣声!光柱的光晕边缘,清晰地投射在缸口内侧边缘,距离他的头顶不足半尺!那捆烂草席的遮蔽,脆弱得如同窗户纸!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缸内令人窒息的酸腐气、伤口的剧痛、心脏擂鼓般的轰鸣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死死裹住梁贵发残存的意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念头:如果光柱再往下移一点,如果那双皮靴再往前踏一步……他就只能拼了!用这残破之躯,拉上一个垫背的!
“……头儿,这边太窄了,腌菜缸后面好像堵死了,堆满了烂筐子。”第一个巡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试探。光柱晃动了一下,似乎离开了缸口边缘,扫向旁边更深的角落。
“妈的,废物!搬开看看啊!”严厉的声音催促着。
“搬个屁啊,全是水坑烂泥……”巡捕抱怨着,皮靴在泥水里烦躁地搅动了几下,“我看那孙子伤成那样,还能钻窟窿不成?说不定早从别的岔路跑了!这破地方跟迷宫似的!”
“……走!去前面那片窝棚看看!快点!”
脚步声和咒骂声伴随着手电光柱,终于不甘心地挪开了,渐渐朝着巷子更深处远去,留下一片相对安宁、却依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黑暗和恶臭。
梁贵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伴随着更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沉闷、被缸壁反弹压缩的呛咳,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缸底。冷汗瞬间浸透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
不能停……绝不能停!巡捕还没走远!棚户区外面,肯定还有更大的网!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他昏沉的脑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右手死死抓住缸沿,冰冷粗糙的触感刺激着掌心。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极度紧张时的肌肉抽搐,又开始汩汩渗血。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撑起身体,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
巷子里空无一人。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巡捕模糊的呼喝和犬吠,方向已经偏离。他喘息着,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低矮歪斜的窝棚、挂着破布的门帘、垃圾堆、散发着恶臭的水沟……这里是真正的城市边缘,混乱、肮脏,却也可能是绝境中的唯一生路。
目光最终落在巷子尽头一个几乎坍塌的破窝棚角落。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沾满油污的破麻袋,散发着机油和腐烂物混合的怪味。麻袋后面,似乎有一道狭窄的缝隙,通往更黑暗的深处。那是巡捕搜查过的方向,也是此刻唯一可能的移动路线!
梁贵发猛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恶臭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他咬紧牙关,右手撑着缸沿,左腿猛地蹬地,将自己湿淋淋、沉甸甸的身体艰难地拖出了腌菜缸。双脚重新踩在冰冷黏腻的淤泥里,右肩的伤处一阵钻心刺骨,让他眼前发黑,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土坯墙上,粗糙的墙面刮擦着裸露的手臂皮肤。他靠着墙,剧烈喘息片刻,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麻袋堆后方那片狭窄的黑暗缝隙。
拼了!他拖着那条几乎麻木的伤腿,一步一挪,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混着泥浆和暗红血水的脚印,无声地扑向那堆散发着死亡与希望双重气息的破麻袋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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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捕房地下审讯室特有的潮气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粘稠得如同浆糊,紧紧糊在阿炳的脸上、身上。唯一的光源是头顶斜上方一盏昏黄、蒙着厚厚灰尘的电灯泡,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勾勒出房间中央那把沉重的铸铁椅子和椅子背后墙壁上几道深褐色、形状狰狞的污渍轮廓。空气冰冷刺骨,墙壁上凝结的水珠缓慢地爬行、滴落,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嘀嗒”声。
阿炳被粗暴地反绑在那把冰冷的铸铁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深陷进皮肉。断腿处传来的持续钝痛早已变得麻木,反倒是喉咙深处那卡着的异物感,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像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反复刮过,带来火烧火燎的剧痛和强烈的窒息感。他剧烈地干咳着,涎水和带着血丝的唾沫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淌,滴落在肮脏不堪的前襟上。
“啪!”一个穿着黑皮警服的壮硕巡捕,猛地将手中的铜盒重重顿在阿炳面前的一张同样肮脏油腻的木桌上!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那盏昏黄的灯泡都微微晃动。
“操你妈的穷鬼!敬酒不吃吃罚酒!”巡捕满脸横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阿炳脸上,一只粗壮的手指狠狠戳向阿炳的喉咙,“说!你他妈从盒子里抓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吃到肚子里的是啥玩意儿?!剩下的藏哪儿了?!”
阿炳被迫仰着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不堪的嘶哑气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只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空铜盒,眼神空洞,又像是透过盒子看到了别的什么。
“狗日的哑巴了?!”另一个身材稍矮的巡捕不耐烦了,从腰间拔出一把磨得锃亮、寒气逼人的铁钳,“咔哒”一声张开钳口,在阿炳眼前晃了晃,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蹭到他干裂的嘴唇。“不说?老子把你满嘴的烂牙一颗颗拔下来!看你还敢不敢吞东西!再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夹扁!让你偷!让你藏!”
铁钳的寒光刺得阿炳眼球生疼。他身体本能地剧烈颤抖起来,被捆绑的手腕徒劳地挣扎着,绳索更深地勒进了皮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喉咙里的东西还没吐出来,巡捕就要拔牙碎指…剧烈的恐惧让他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混着血丝糊了满脸,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喉间那股尖锐的异物感和灼痛愈发清晰。
“他妈的,装死是吧?”矮个巡捕狞笑着,上前一步,冰凉的铁钳猛地夹住了阿炳左手的一根小指!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阿炳猛地一颤,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巨大的恐惧和剧痛尚未传来,他喉咙深处被死死卡住的地方,那股强烈的呕吐感再次被推到了顶峰!
“呜——噗!”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响!
一块边缘锋利、沾满涎水和血污的、暗褐色半透明的薄片状物体,混合着胃液和血块,猛地从阿炳痉挛的喉咙深处呛咳喷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他自己沾满污秽的裤腿上!
审讯室里瞬间死寂。
两个巡捕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块粘稠污秽的薄片上!昏黄的灯光下,那东西边缘似乎不规则,质地不像纸,也不像皮革,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质感!
“这……这什么东西?”壮硕巡捕惊疑不定地低吼一声,弯腰就想伸手去抓。
“别动!”矮个巡捕猛地喝止,眼神里也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探长!快!快去报告鲍勃探长!这小子吐出来一块!盒子里藏的不是纸!”他猛地转向门口大吼。
就在矮个巡捕分神的电光石火间,审讯室厚重、包着铁皮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鲍勃探长高大冰冷的身影堵在门口,灰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动地扫过室内混乱的场景:桌上空置的铜盒、阿炳痛苦蜷缩的躯体、地上和裤腿上溅落的污物、两个巡捕惊愕扭曲的脸……最后,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阿炳裤腿上那块暗褐色的、粘着血污涎水的薄片上。
他没有看阿炳,也没有看那两个巡捕,径直大步走到桌前,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空无一物的铜盒。然后,他掏出一双洁白的、一尘不染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好。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接着,他才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捏起裤腿上那块薄片的一角。粘稠的污物沾染了雪白的手套。
他举到眼前,凑近昏黄的灯光。薄片边缘锐利,质地坚韧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光滑感,像某种处理过的特殊皮料,但绝非普通兽皮。上面似乎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沾染的血污和消化液模糊了它的本来面貌。
“搜他的身,每一寸皮肤,每一层衣物,所有缝隙,”鲍勃冰冷的声音打破死寂,毫无情绪起伏地下令,“撬开他的嘴,口腔、咽喉,彻底检查。把他吐出来的所有东西,哪怕一粒残渣,全部收集起来。”他顿了顿,灰绿色的眼睛转向剧烈喘息、眼神涣散的阿炳,声音如同手术刀般锋利,“这个人,现在由我亲自接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再碰他一根手指。另外,”他目光扫过那个拿着铁钳的矮个巡捕,“谁让你动刑具的?目标是盒子里的东西!不是让你们提前把他弄成一堆烂肉!”
矮个巡捕脸瞬间煞白,握着铁钳的手微微发抖:“探…探长…我以为…”
“你以为?”鲍勃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无形的重压,“收起你那套愚蠢的把戏。把他押下去,单独看押。给他水,不准喂食。等我处理完外面那条大鱼,再来好好伺候他。”他捏着那块薄片,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审讯室,白手套上那点醒目的污渍,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两个巡捕面面相觑,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壮硕巡捕粗暴地将阿炳从椅子上拽起来,解开脚踝的绳索,推搡着将他向外拖去。阿炳如同破败的木偶,被拖过冰冷潮湿的走廊,脚上的破鞋在水泥地上留下断续的拖痕。走廊两侧是紧闭的铁门,门上的小窗后偶尔闪过几张麻木或惊恐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腐坏的混合气味。就在他被拖到一个转角处时,昏暗的光线下,前方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穿着深色衣服的身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另一条岔道。那身影的动作极快,带着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警觉和利落。
阿炳昏沉的脑海中,油桶堆后那双冰冷的、如同评估猎物般的眼睛瞬间闪现!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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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界巡捕房的值班室里烟雾缭绕,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几乎凝成固体。一个穿着臃肿棉警服的值班巡官,正歪靠在吱呀作响的藤椅上,眯缝着眼,就着油灯的光亮,唾沫横飞地向旁边的年轻巡捕吹嘘着昨晚赌档里的“战绩”。
“笃笃笃!”急促而带着某种韵律的敲门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值班巡官被打断,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谁啊?大半夜的!”
“租界中央捕房,鲍勃探长。”门外传来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情绪起伏的英语口音,字正腔圆地说着中文。
值班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值班巡官脸上的不耐烦僵住,随即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烟灰,差点带翻桌上的油灯。年轻巡捕也吓得站得笔直。租界的洋人探长,尤其这位以冷酷强硬闻名的鲍勃,深夜亲自造访华界巡捕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门开了。鲍勃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外面的寒气立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领口的银质徽章在油灯光下闪着冷光。他没带多少人,身后只跟着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西捕。他灰绿色的眼睛扫过烟雾弥漫、杂乱不堪的值班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目光锁定在有些手足无措的值班巡官脸上。
“我需要立刻签发紧急协查令。”鲍勃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追捕一名持枪拒捕、杀伤我多名巡捕的重犯。此人极度危险,目前重伤逃匿,极可能潜伏在贵方辖区内的闸北平章棚户区。我要求贵方立即调派人手,协助封锁棚户区所有主要出口及周边交通要道,配合我租界警力进行地毯式搜捕!这是嫌犯的简易体征描述。”他身后一名西捕立刻递上一张折叠的纸。
值班巡官有些慌乱地接过纸,展开扫了一眼,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男性,三十岁上下,体型精悍,短发,面部有数道新鲜擦伤或血迹……最后一行字尤为刺眼:“身负至少两处枪伤!”
“这…鲍勃探长,”值班巡官咽了口唾沫,脸上堆起为难的笑容,“这个…棚户区情况复杂,龙蛇混杂,我们人手也有限…而且这么晚了,大规模封锁…惊扰居民…上面问起来…”
鲍勃向前踏了一小步。仅仅是这一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值班室。他灰绿色的眼睛如同两把冰锥,直刺值班巡官躲闪的双眼。
“上面?”鲍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的‘上面’。告诉他,此人极其危险,身上携带着极其重要的证据,事关公共租界重大安全!这批证据如果落入贵方辖区某些不稳定分子手中,或者被此人带离上海…我相信,无论是你们华界的长官,还是此刻正在南京路上的各国领事,没有人愿意看到接下来的局面!”他刻意加重了“不稳定分子”几个字,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寒流,让值班室里的温度骤降。
值班巡官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当然明白鲍勃话里的分量。“公共租界重大安全”?“各国领事”?这几个词砸下来,绝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值班巡官能扛得住的!他捏着那张纸的手微微发抖,目光再次扫过“身负至少两处枪伤”的字样,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上司震怒的脸和可能引发的巨大麻烦。
“是…是!鲍勃探长说得对!维护治安,责无旁贷!我…我这就签发!”值班巡官再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扑向同样老旧油腻的办公桌,手忙脚乱地翻找公章和公文纸。他抓起毛笔,沾了沾早已干涸大半的墨汁,匆忙在公文纸上写下潦草的字迹,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印章,对着印泥盒子使劲哈了几口气,“噗”地一声,重重按在了公文纸上!
鲜红的印泥在昏暗的油灯下,如同凝固的血液,清晰地印在落款处——“上海市公安局闸北分局”。
鲍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鲜红的印章落下,接过值班巡官双手递上的协查令,迅速扫了一眼,随即利落地将其折叠,塞进大衣内侧口袋。“立刻通知你的人,按计划封锁区域。我的人已经在棚户区边缘待命。”他不再多言,转身就走,仿佛这里只是一个需要盖章的无足轻重的环节。
值班巡官和年轻巡捕连忙躬身相送,直到鲍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寒冷的夜色中,才敢直起腰,长长吁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头儿…真要调人去棚户区?”年轻巡捕还有些迟疑。
“废话!”值班巡官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没听见吗?公共租界重大安全!各国领事!赶紧的!去摇电话!通知所有巡逻队,还有分队值班的,全部给老子爬起来!封锁平章里那边所有的巷口和大路!快!捅了娄子谁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