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雪原,罡风凛冽,卷起漫天冰晶,抽打在脸上如同无形的刀刃。
举目四望,天地间唯余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的苍白,仿佛生命在此已然绝迹。
萧执率领着精心挑选的精锐,在熟悉雪原地形的老向导带领下,顶着能冻裂骨髓的严寒,艰难跋涉了十数个日夜。
当干粮即将见底,人马皆疲之际,一片巨大、狰狞的黑色轮廓,终于刺破了地平线上永恒的白,突兀地矗立在视野尽头。
与其称之为遗迹,不如说是一座被时光与冰雪半掩的、风格迥异到令人窒息的巨型城市废墟。
残破的黑色巨石建筑高耸入云,线条冷硬、锐利,没有任何柔和的弧度,与中原王朝的飞檐翘角、草原部族的圆顶毡房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非人的、几何图形般精确而冷酷的美感,仿佛是由毫无感情的巨手随意堆砌而成。
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如同巨人的骸骨,上面雕刻着早已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的怪异图案,依稀能辨认出扭曲的星辰、吞噬一切的漩涡,以及一些难以名状、只看一眼便觉心神不宁的诡异生物轮廓。
萧执勒住战马,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震撼,沉声下令:“三人一组,互为犄角,小心探索,注意脚下和头顶,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他带来的那些擅长堪舆与机关的高手立刻上前,手持罗盘与奇特的探测工具,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死寂的黑色城墟。
在一处相较于其他建筑保存更为完好、有着巨大穹顶(虽已半塌)的宏伟殿堂内,探索队伍发现了令所有目睹者脊背发寒的惊人壁画。
壁画并非绘制,更像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历经千年风霜冰雪却不曾褪色的奇异矿物颜料,直接镶嵌或者熔蚀在了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之上。
其内容连贯而骇人听闻:
最初的画面是浩瀚无垠的星空,一颗燃烧着诡异黑色火焰的流星,拖着长长的、污秽般的尾迹,划破天际,轰然坠落于蛮荒大地;
接着,是渺小如蚁、衣不蔽体的原始人类,朝着流星坠落处跪拜,一个从撞击坑或流星本身中走出的、身形高大、完全笼罩在深沉阴影中的身影显现,看不清面容,唯有轮廓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威压;
那阴影身影似乎在向人类展示着什么,壁画上出现了代表知识、力量的奇异符号与工具,渺小的人类在其引导下,开始开采黑色的巨石,修建起这座宏伟而冷酷的黑石之城,文明以一种扭曲的速度勃发;
然而,随着城市建成,壁画的内容急转直下,显示人类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血腥献祭,被献祭的不仅是同族,还有一些形态奇异的、仿佛来自别的世界的生物,以此换取某种自阴影身影处流淌出的、更为强大的黑暗力量;
最后的几幅壁画则描绘了末日般的景象:天穹崩裂,大地塌陷,那曾经被崇拜的黑色火焰似乎失去了控制,反过来吞噬城市与信徒,宏伟的建筑在火焰中崩塌,那阴影身影也仿佛受到了重创,变得黯淡,最终蜷缩于壁画一角,陷入了漫长的沉睡。而一小部分残存的、最为狂热的追随者,则带着沉睡“神只”的部分力量或意识结晶,仓皇地流散向四方……
“这……这哪里是什么神只,分明是域外天魔!是带来毁灭的邪魔!”
一名跟随萧执多年的参将,看着壁画上那些血腥残忍的献祭场景和扭曲怪诞的生物图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
萧执负手立于壁画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逐寸扫过那些暗红色的古老画面,脸色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这些壁画所描述的“历史”,与草原上代代相传、关于圣山守护苍生、调和气运的光明传说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完全对立!
这自天外而来的黑色流星,这藏身于阴影中的所谓“神只”,其代表的力量本质,分明是掠夺、混乱、血腥与毁灭!
难道……这就是那隐藏在幕后、被废后称之为“主人”的存在的真正源头?
拓跋弘和他背后的黑狼部,不惜背叛草原传统,所狂热信奉和追寻的,竟是这等源自远古的、充满不祥与毁灭的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