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业身后的专家团队，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炸开了锅。
“勒索！这是赤裸裸的勒索！”那位先前还挤着笑脸的陈总师，此刻满脸涨红，指着王谦的手指都在发抖。
“王校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要挟国家重点项目！你这是在拿国家的未来开玩笑！”
“51%的专利权？你怎么不去抢！没有我们集团的平台，你这东西就是一堆废铁！”
一声声义愤填膺的指责，在金属质感的走廊里回荡，却没能让王谦脸上的表情产生半分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叫嚣的专家，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面如死灰的李建业。
“李总师，我给你们二十四小时。”
王谦伸出手指，理了理自己一尘不染的衣领，动作优雅，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我没看到道歉的草稿和合作的诚意，军方的同志来了，我们可能会谈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李建业补充道：“你要明白一件事，现在，是你们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们。”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李建业最后的侥幸。
他嘴唇蠕动，试图搬出自己最后的武器，声音嘶哑地吼道：“为了国家大义！我们绝不能接受这种带有侮辱性的条件！这项成果属于整个国家！”
“国家大义？”
王谦终于笑了，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弯起，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浓重的讥讽。
“让一位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国之工匠，蒙受不白之冤二十年，这就是你们的国家大义？”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间实验室。
“我的学生，用你们百亿团队梦寐以求都摸不到边的东西，做着可能会挂科的课程设计，这就是你们的国家大义？”
王谦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神州航发所有人的脸上。
“带着国外落后的技术，回来欺上瞒下，构陷同袍，把一个本该翱翔九天的项目拖进泥潭二十年！李建业，这也是你的国家大义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李建业所有的伪装和尊严。
他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下属扶住才没有摔倒。
那些原本还群情激奋的专家们，此刻也都闭上了嘴。他们看着王谦，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这个年轻的校长，不仅掌握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更拥有着将他们所有骄傲踩在脚下的锐利言辞。
“送客。”
王谦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钟振国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神州航发的专家团队，来时意气风发，此刻却像一群斗败的公鸡，一个个垂头丧气，狼狈不堪地跟着李建业，灰溜溜地走出了这栋让他们信念崩塌的银灰色建筑。
……
海城希尔顿酒店，顶层套房。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李建业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十几个核心专家围坐在一起，却没人敢先开口说话。
许久，陈总师才艰难地打破沉默：“老李，现在……怎么办？那个姓王的，就是个疯子！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我们还能怎么办？”另一名材料学专家苦涩地摇头，“我们的所有方案，在他那个学生的‘期末作业’面前，就是个笑话。技术壁垒，我们根本跨不过去。”
“要不……我们绕开他，直接向上面汇报，让上级部门出面协调？”有人提议。
李建业猛地将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怎么汇报？汇报我们几十年的积累，不如人家一个技校的教学成果？还是汇报我二十年前干的那些事？你信不信，报告交上去，第一个被处理的就是我！”
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这件事，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谦的条件，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们头顶。
公开道歉，意味着李建业身败名裂，神州航发集团颜面扫地。
出让51%的专利权，意味着集团未来的核心命脉，将被一个民办技校牢牢掌控。
无论哪一个，都是无法接受的奇耻大辱。
可不接受的后果呢？
军方介入，他们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秦岭”项目将彻底宣告死亡，他们这群人，将成为整个航空工业的罪人。
李建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颤抖着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
“老领导……”李建业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海城这边……出了一点情况。”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今天在海城职院的所见所闻，将王谦那两个堪称羞辱的条件，一字不落地作了汇报。他甚至不敢添加任何主观的修饰，因为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只需要事实。
听筒那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这五分钟，对李建业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那个疲惫却无比坚决的声音，再次响起。
“技术，是第一位的。”
“我们，必须要拿到。”
电话那头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后面的几个字。
“至于其他的……按他说的办。”
“啪。”
电话挂断了。
李建业握着听筒，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轰然瘫软在沙发里。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毕生的骄傲，他扞卫了一辈子的尊严，还有整个神州航发集团的脸面，都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在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面前，被彻底踩进泥里，碾得粉碎。
同一时刻。
海城职业技术学院，校长办公室。
王谦放下手中的电话，看向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钟振国。
“老钟，通知法务部。”
他平静地开口，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拟一份技术授权合作协议。”
“专利权，我们占51%，一个小数点，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