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第三天，马尔福司长的耐心已经快要见底。
里德尔庄园那间被临时改造成复健室的偏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草药按摩膏和某人极度不悦情绪的味道。阿布拉克萨斯穿着柔软的银灰色便袍，正扶着平行杠，尝试进行最基本的行走练习。他的动作缓慢，每一步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僵硬和谨慎，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着这看似简单动作的艰辛。
汤姆·里德尔站在几步开外，如同一位最严苛的教练，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追踪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姿态放松，却随时准备在他失衡时上前。
“梅林的臭袜子……”阿布拉克萨斯低声咒骂，他的小腿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栏杆上喘息，“我宁愿再去跟一打炸尾螺跳支华尔兹，也好过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巨怪一样在这里摇摇晃晃。”
“炸尾螺不会和你跳华尔兹，它们只会试图把你炸上天。”汤姆平静地指出事实，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而巨怪，据我所知，在学走路方面天赋异禀，至少不会抱怨。”
阿布拉克萨斯扔给他一个“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凌厉眼神。“哦，是吗？看来你对此很有研究，里德尔。是不是在你那些‘骑士’集会上，经常需要观摩巨怪幼儿的学步视频来鼓舞士气？”
“我的骑士们不需要靠巨怪来鼓舞士气。”汤姆慢条斯理地走近，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手帕，“他们只需要看到他们的领袖依旧稳坐钓鱼台，而魔法部那位最难缠的司长……”他顿了顿，看着阿布拉克萨斯接过手帕，慢吞吞地擦拭额头的汗珠，才补充道，“……正在为重新学会如何优雅地穿过他自己的客厅而努力。”
阿布拉克萨斯擦汗的动作停住了，灰蓝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最好祈祷我尽快‘优雅’起来，汤姆。否则，等我回到魔法部，第一个需要重新学习礼仪规范的，恐怕就是你那些在翻倒巷里横着走的下属。”
“我很期待。”汤姆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似乎被他的威胁取悦了，“正好，他们最近确实有些……过于松懈了。”
阿布拉克萨斯哼了一声，将手帕塞回汤姆手里，重新抓住平行杠，深吸一口气，试图再走几步。这一次，他的步伐稍微稳了一些，但就在快要走到尽头时，脚下似乎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倾去——
预想中摔倒的狼狈并没有发生。
汤姆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及时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自己怀里。那动作快得几乎超出了视觉捕捉的范围。
“小心。”汤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紧绷。
阿布拉克萨斯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他并没有立刻挣脱，反而像是借力般，将一部分体重倚靠过去，偏过头，嘴唇几乎贴着汤姆的耳廓，呼出的热气带着点挑衅：
“怎么，怕我摔坏了你‘最珍贵的投资’？”
汤姆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他更密实地圈在怀里，黑色的眼眸暗沉下来：“我不做亏本的买卖，阿布。尤其是对你。”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似乎被一种更加暧昧的气息所取代。
就在这时，复健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莉莉安·维克多抱着一摞文件，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仿佛对眼前这近乎拥抱的姿势视若无睹。
“司长，里德尔先生。”她平板无波地打招呼，“一些需要司长过目的紧急文件。另外，布鲁图斯·马尔福先生传来了口信，询问您何时方便进行一次‘家庭晚餐’。”
阿布拉克萨斯几乎是立刻从汤姆怀里站直了身体，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缓慢，但那份属于马尔福司长的威严瞬间回到了他身上。他理了理自己的袍袖，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与精准：
“文件放在那边的桌子上。至于我父亲……”他沉吟片刻，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回复他，下周我会亲自联系他。告诉他，我最近在进行一项……秘密的魔法修行，需要绝对安静。”
维克多利落地将文件放好，躬身道：“是，司长。”然后便像她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汤姆看着阿布拉克萨斯，挑了挑眉：“‘秘密的魔法修行’？这个借口听起来像是从话本子《逆袭成为魔咒大师》里抄来的。”
“总比告诉他，他的儿子因为试图拯救他情人的灵魂，而在另一个世界被一个红眼疯子套着可笑的短睡袍关了两个月，然后回来连路都走不稳要强得多，不是吗？”阿布拉克萨斯走到桌边，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快速浏览起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天气。
汤姆脸上的最后一丝调侃消失了。他走到阿布拉克萨斯身后，双手撑在桌沿，将他圈在自己和书桌之间，声音低沉而危险：“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阿布。永远不会。”
阿布拉克萨斯翻动文件的手指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有能力阻止平行宇宙的运转一样，里德尔。专注点，我们现在有更实际的问题要处理。”他用指尖敲了敲文件上的一行字，“比如，为什么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认为，客迈拉兽在交配期具有攻击性可以作为申请额外预算的理由？他们是想给那些怪兽买束花，还是租个包厢听音乐会？”
汤姆看着他那副迅速投入工作、仿佛刚才的虚弱和依赖从未存在过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再纠缠于那个不愉快的话题，而是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看向那份文件。
“也许他们只是想给客迈拉兽配备一些……安抚用的香水。”汤姆一本正经地建议，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我记得翻倒巷最近新进了一批‘迷情剂’风味的新款，或许可以推荐给他们。”
阿布拉克萨斯终于回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梅林啊……汤姆，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那些追随者知不知道他们的‘黑暗君主’私下里是个如此……缺乏品味的幽默家。”
“我的幽默感只对你开放，司长大人。”汤姆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他的后颈，呼吸拂过他铂金色的发丝，“这是特权。”
阿布拉克萨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靠着。他继续翻阅文件，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轻轻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汤姆的眼睛。
“累了？”汤姆低声问，手臂从桌沿收回，转而扶住了他的腰。
“只是有点……酸。”阿布拉克萨斯不愿承认，但小腿肌肉那熟悉的、令人不快的酸痛感确实在加剧。长时间的站立和行走练习，对于卧床半年的身体来说，负担依然很重。
汤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扶着他，慢慢走到旁边的长沙发旁。“坐下。”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阿布拉克萨斯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依言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去。汤姆随即单膝蹲跪在他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他伸出手，撩起阿布拉克萨斯便袍的下摆，露出他那双修长却因为缺乏运动而显得有些过于白皙的小腿。
“你干什么？”阿布拉克萨斯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汤姆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
“防止你明天因为肌肉酸痛而不得不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进魔法部。”汤姆头也不抬，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手掌覆上阿布拉克萨斯的小腿肚，力道适中地按压起来。
阿布拉克萨斯倒抽一口冷气。那感觉……先是难以忍受的酸胀，仿佛肌肉纤维在抗议，但很快，在汤姆那带着奇妙韵律的揉捏下，酸胀感逐渐被一种舒缓的暖流取代。汤姆的指尖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渗透进紧绷的肌肉深处，有效地缓解着疲劳。
“嘶……轻点，你这个野蛮人……”阿布拉克萨斯蹙着眉抱怨，但身体却诚实地放松下来，任由汤姆摆布。他不得不承认，这感觉……确实不错。
汤姆抬眼看了他一下，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看来司长大人不仅身体虚弱，连承受能力也退步了。”他手下力道不减，反而在某些特别僵硬的结节处加重了按压。
阿布拉克萨斯被他按得闷哼一声，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我只是……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他嘴硬道，耳根却有些泛红。这种感觉太亲密，太……依赖了。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习惯就好。”汤姆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小腿上，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艺术品，“毕竟，以后这样的‘伺候’……可能会很频繁。”
阿布拉克萨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汤姆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让他把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又咽了回去。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双熟悉的手在他腿上忙碌，带来一阵阵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空气中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按摩时细微的皮肤摩擦声。
过了好一会儿，汤姆才停下动作，轻轻将他的袍摆放下来。“感觉如何？”
阿布拉克萨斯慢慢睁开眼，感觉小腿的沉重和酸痛确实减轻了大半。他动了动脚踝，灵活度似乎也好了些。“……勉强合格。”他吝啬地评价道，试图维持自己的高傲，“看来你除了制造混乱和批阅公文，在按摩方面也并非一无是处。”
汤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微扬：“我的技能，比你想的要丰富得多，阿布。”
阿布拉克萨斯哼了一声，扶着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这一次，感觉轻松了不少。“我需要尽快恢复，汤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魔法部那些蠢货，离开我的‘指导’太久，已经开始把他们的脑子当康沃尔馅饼一样发酵了。”
“沃普说，至少还需要两周，你才能进行幻影移形之类的复杂魔法活动。”汤姆提醒他，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帮他站稳。
“沃普是个治疗师，不是我的日程安排秘书。”阿布拉克萨斯借着他的力道站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周。最多一周。我必须回到我的办公室，在那群官僚把法律司变成下一个猪头酒吧之前。”
汤姆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随你。但这一周内，所有的复健计划必须严格执行。我会亲自监督。”他的目光扫过阿布拉克萨斯刚刚被按摩过的小腿，意有所指。
“哦？真是受宠若惊。”阿布拉克萨斯侧过头，斜睨着他，“让沃普尔吉斯骑士的领袖亲自监督我的抬腿运动和……按摩服务，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让你的威信扫地？”
“我的威信，”汤姆扶着他慢慢向门口走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笃定，“建立在力量之上，而非流言。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阿布拉克萨斯微微挑起的眉毛，慢悠悠地补充道：
“监督你，比处理那些试图在挪威脊背龙栖息地附近开辟新旅游路线的蠢货提案，要有趣得多。”
阿布拉克萨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低沉而悦耳，驱散了复健室里最后一丝沉闷。
“好吧，看在你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他拍了拍汤姆扶着他的手臂，“现在，扶我回去。我需要保存体力，对付下一轮……你所谓的‘有趣’的监督，以及，”他瞥了汤姆一眼，“你那‘勉强合格’的按摩。”
汤姆依言，稳稳地扶着他。两人慢慢向门口走去，阳光透过高窗，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说真的，汤姆，”阿布拉克萨斯一边走，一边不忘他的刻薄，“关于客迈拉兽的预算，如果你下次开会时真敢提出香水建议，我发誓我会当场给巴格诺部长写推荐信，调你去负责《家用魔法物品自主意识觉醒风险评估委员会》。”
“荣幸之至。”汤姆面不改色地回应，“至少那里的议程，不会涉及到试图给怪物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