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在城外的土路上，远离了高耸的城墙和压抑的盘查，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空气也似乎清新了许多。但这份清新里，依旧夹杂着未知的危险。
陆轻尘瘫靠在货物袋子上，终于敢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脸上针刺的酸麻感和那黏腻的“脓疮”依旧难受，但比起刚才命悬一线的惊险，这都不算什么了。他偷偷扯开一点头巾，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手脚发软。
白芷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她看向前面赶车的车夫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疑惑。真是太巧了，偏偏在那个时候，四海商行的马车出现，车夫还恰好认识她？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向前微微倾身，诚恳地道谢：“这位大叔，今日真是多亏您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不知您怎么称呼？您……您怎么会认得我？”
那车夫闻言，回头憨厚地笑了笑，语气却透着一丝与外表不符的机灵：“白大夫您客气了，小的姓张，行三，您叫我张三就成。俺们这些在商行跑腿的，城南城北哪都去，济世堂俺去过，给您那送过药材，见过您坐诊，您心善，俺印象深哩！”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白芷稍稍安心，但还是觉得太过巧合。
陆轻尘也缓过劲来，哑着嗓子加入道谢：“张大哥，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今天就栽在城门口了！”
张三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压低了些声音道：“二位也别光谢我。其实……是少东家吩咐的。”
“少东家？”白芷和陆轻尘同时一愣，面面相觑。赵天佑？
“是啊，”张三点点头，一边赶车一边说道，“就今天早上，天还没亮透，少东家身边的小厮偷偷找到俺，说少东家吩咐了，让俺今天赶这趟车出城时，特别留意城南门口和济世堂附近。要是看到白大夫您，或者……或者一个被官府找麻烦的年轻小哥，就想办法帮一把，捎出城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少东家还说，这事要做得自然，不能声张，更不能让老爷和钱掌柜知道。俺刚才在队伍后面就看到军爷盘查你们，看着像少东家说的情况，就赶紧过来了。”
白芷和陆轻尘听完，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白芷想起前几天赵天佑来医馆捐赠时，自己那句冷淡的提醒。没想到，这个看似纨绔的富家少爷，竟然听进去了，而且还记住了，甚至在他自己被禁足的情况下，还能暗中安排人手来帮忙。
陆轻尘更是心情复杂。他和赵天佑只能算认识，连朋友都谈不上。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四海商行少东家，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信使。没想到，在自己落难之时，竟是对方伸出援手。
“赵少爷他……怎么会知道……”陆轻尘忍不住问。
张三摇摇头：“这俺就不清楚了。少东家怎么吩咐，俺就怎么做。不过俺听说，城里贴满了抓您的海捕文书，赏金高得吓人，动静闹得很大。少东家消息灵通，想必是知道了。”
危机暂时解除，又有意想不到的援手，两人紧绷的心神都放松了不少。白芷开始小心地帮陆轻尘清理脸上那些伪装的“脓疮”和银针。虽然脸色一时还无法完全恢复，但至少没那么吓人了。
马车沿着官道走了一段，拐上了一条岔路，路上的行人车马渐渐稀少。
陆轻尘看着越来越荒凉的四周，开口道：“张大哥，多谢您送我们这一程。前面找个僻静地方，我们就下车吧，不能再麻烦您了。”
白芷也点头：“是啊，我们已经出城，不能再连累您和商行。”
出乎意料的是，张三并没有停车，反而轻轻挥了下鞭子，让马车保持速度。他回过头，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淡去，换上了一副稍微严肃的表情。
“白大夫，陆小哥，少东家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话。”张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少东家说，让俺一定转告二位：城外最近也不太平，各处关卡暗哨不少，听说……听说要搜捕什么要紧人物。让二位千万别自己乱走。”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脸上变色的两人，继续道：“少东家吩咐了，让俺直接送二位去一个地方。那是商行早年置办的一个旧庄子，地方偏僻，知道的人少，先在那儿暂避风头，最是安全。”
马车依旧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越来越偏僻的小路上，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早已安排好了他们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