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运河码头笼罩在浓重的湿气里。几盏昏黄的灯笼在船桅间摇晃，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光影。漕船密密麻麻地挤在岸边，搬运工扛着沉重的麻袋，喊着低沉的号子，空气里混杂着河水腥气、汗味和货物霉变的气息。
陆轻尘和苏嫣然隐在一堆废弃的船板后面，像两只融入夜色的狸猫。他们已经在这码头蹲守了三晚，眼睛紧盯着不远处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那船吃水很深，却不见装卸什么大件货物，只有几个精悍的汉子在深夜时分悄悄出入，行迹鬼祟。
“看，”陆轻尘压低声音，指向刚从船上下来、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低声交谈的汉子，“就是他，黑市里跟那老头接头的人。”
苏嫣然微微点头，眼神锐利。她注意到那管事腰间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似乎有个特殊的标记。“他们不是在卖货，”她轻声说，语气肯定，“是在转运。看那船吃水的样子，里面装的东西不轻，而且……他们很急。”
果然，没过多久，几辆蒙着厚布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到船边。那些汉子开始从船舱里抬出一个个长条形的、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动作迅速而谨慎地装上马车。箱子不算大，但看他们搬运的架势，分量不轻。
“跟上去？”陆轻尘问，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
苏嫣然却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那个管事身上：“不，跟人。货是死的，人是活的。找到他们的头儿，才能挖出根子。”
等到货物装车完毕，马车队沿着泥泞的河岸路缓缓离去。那管事却没有随车离开，而是四下张望一番，转身走进了码头附近一家灯火通明、喧闹异常的大赌坊。
陆轻尘和苏嫣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赌坊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正好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们远远缀着那管事，看他穿过喧嚣的赌桌，径直走进了后院一间相对安静的房间。
机会来了。陆轻尘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贴近房门，耳朵贴在门缝上。苏嫣然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警戒，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房间里传来低低的谈话声。起初听不真切，但很快，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拔高了些：“……必须尽快送到江南！沈老爷催得紧！上次京城出事，这条线差点断了！这次不能再出纰漏！”
沈老爷？苏嫣然心中一动。陆轻尘也听到了关键词，对她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房间里似乎发生了争执。那管事的声音带着不满：“风险太大了！现在风声紧，水路卡得严……”
“这是沈万川沈老爷要的货！耽误了，你我都吃罪不起！”另一个声音强硬地打断他。
沈万川！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苏嫣然。江南丝绸巨贾，富可敌国，名头极其响亮，甚至与朝廷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争执很快平息，似乎达成了某种妥协。不一会儿，那管事骂骂咧咧地推门出来，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快步朝外走去。
陆轻尘如同影子般跟上。在管事经过一条狭窄巷道时，陆轻尘出手如电，一个手刀精准地切在他颈后。管事闷哼一声，软倒在地。陆轻尘迅速从他怀里摸出一封封着火漆的信函，转身就没入了黑暗中。
两人迅速撤离赌坊区域，回到安全的落脚点。在油灯下，苏嫣然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信上的字迹潦草，内容隐晦，但核心意思清晰：催促将一批“特殊乐器”经运河秘密运抵杭州，交到“沈府”手中，并强调“沈万川老爷对此批新货极为看重”。
信纸在苏嫣然手中微微颤抖。她抬起头，与陆轻尘对视，两人眼中都充满了震惊与凝重。
线索指向了江南，指向了一个他们之前从未想过会与这等邪恶勾当有关的、名声显赫的大人物——沈万川。水，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