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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浮世离歌 > 第387章 共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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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内,空气凝固如铁。刀剑的反光在墙壁上跳动,如同无数毒蛇的瞳孔。弓弦绷紧的吱嘎声,士兵沉重的呼吸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序章。陆轻尘将苏嫣然死死护在身后,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道即将被狂潮拍碎的堤坝。

鲜血从他左肩、肋下、腿侧不断涌出,顺着破烂的衣袍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洼。他的脸色灰白,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唯有横在胸前的短剑,和他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证明他还活着。

宇文拓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他欣赏着这对困兽的挣扎,享受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媚娘躲在他身后,捂着伤口,眼中闪烁着怨毒和贪婪的光,仿佛已经在构思如何将这两具“完美”的皮囊制成她的“杰作”。包围圈在缓慢而坚定地缩小,士兵们刀尖前指,只等一声令下。

就在这时,被陆轻尘护在身后的苏嫣然,动了。她没有试图推开他,也没有惊恐尖叫。她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陆轻尘的身后挪出了半个身子。她的动作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抬起头,没有看那些逼近的刀剑,也没有看宇文拓和媚娘,她的目光,只落在陆轻尘那张血迹斑斑、因痛苦而扭曲的侧脸上。火光映照下,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反而缓缓漾开一个极浅、极淡,却带着无尽温柔和心疼的笑容。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顺着她沾染污迹的脸颊滑落,滴在陆轻尘被鲜血浸透的背脊上,晕开一小圈更深的水痕。

“笨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却有种说不出的缱绻,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在陆轻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这么……跑不快啊……”

这句话,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荒岛海滩,她埋怨他为了救她而受伤;回到了无数次险境中,她看着他冲锋在前,带着一身伤痕归来。不是责备,是刻入骨子里的心疼和无奈。

陆轻尘浑身剧烈一颤。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对上了苏嫣然的视线。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和那抹笑容,他脸上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线条,奇异地松弛了下来。他也想笑,却牵动了内伤,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泡沫的暗红血液。他抬手,用几乎握不住剑的、颤抖的手背,胡乱擦去嘴角的血沫,然后,对着苏嫣然,露出了一个同样难看、却无比真实的、带着血性的笑容。

“这次……”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却异常清晰,“……不跑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重逾千斤。不跑了。不再逃亡,不再分别,不再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次,无论天堂地狱,一起。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再多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同样的平静,以及对这污浊人世最后的、同步的厌弃。

就在宇文拓嘴角的冷笑加深,即将挥手下令的瞬间!

陆轻尘和苏嫣然,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动了!那不是冲向敌人,也不是试图突围,而是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了工坊角落!那里,有一个为了给工具淬火而燃烧着的、不大的火炉,旁边堆放着鞣制皮革用的整罐桐油、浸泡兽皮的药水,以及大量干燥的碎皮和木屑!

“拦住他们!”宇文拓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他隐约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距离最近的几名士兵猛扑上前!刀光闪烁!

陆轻尘仿佛背后长眼,在扑出的瞬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短剑向后掷出!并非为了杀敌,只为阻挡!短剑呼啸着划过一道弧线,逼得冲在最前的士兵下意识格挡,动作慢了半拍!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之差!

苏嫣然的手,已经抓住了那罐敞口的桐油!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泼向最近的干燥皮革堆!而陆轻尘,则合身撞向了那个燃烧的火炉!

“哐当!”火炉被撞翻,通红的炭火四散飞溅!

火星遇到泼洒的桐油和干燥的易燃物——

“轰——!!!”

一团巨大、炽热、咆哮的火焰,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腾空而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浸满油脂的皮革、木质的架子、堆放的布料……整个工坊瞬间变成了一片火的海洋!浓烟滚滚,热浪扑面!

“退!快退出去!”宇文拓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和浓烟逼得连连后退,气急败坏地大吼!士兵们阵脚大乱,惊慌失措地向门口涌去,挤作一团。

熊熊烈火中,陆轻尘和苏嫣然的身影被吞没。灼热的气流扭曲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在赤红的火焰中,如同涅盘的凤凰,又如同投入最终归宿的飞蛾。

大火蔓延得极快,点燃了工坊的梁柱,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整个屋顶摇摇欲坠。

烈焰,浓烟,混乱的呼喊,以及那焚尽一切的决绝,构成了最终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