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神龙馆馆主室的道路位于馆生宿舍后方
馆主这个人
是武林盟公认的高手
作为神龙馆最强的武者
当危险情况发生时
意味着能最快保护馆生们
‘这不是绕远路嘛’
相反教头们所在的位置更靠另一端
从那边去馆主室得绕点路
‘…早说是馆主召见不就好了’
何必先去找铁破山呢
路线完全乱套了不是
沙沙
踩碎落叶的声音搔着耳膜
嘟嘟囔囔走着走着 眼看就要到了
要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有什么好处
除了午休时间外
因应馆主传唤可以免掉之后一次修炼
反正只要不是极其深奥的理论
大部分实战都经历过 现在学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护卫吗?’
意外的是其他昆仑武者竟无人担任馆主护卫
不过想想 若是青海一剑那个级别
确实没必要特意安排护卫
如今神龙馆里能突破青海一剑的气感闯入馆主室的人
也就只有剑后吧。
也就是说
当我踏上这条上行之路的同时
就已进入到他的气感范围。
‘馆主单独召见我这件事。’
莫非另有隐情么。
怀着这般心思，我迈开了脚步。
反正见面后自会知晓吧。
缓步踏入建筑物中。
比外观看起来稍显宽敞。能看到好几间较大的房间。
正犹豫该推开哪扇门时。
咯吱——
里侧门扉开启，与某人打了个照面。
「呃?」
「啊。」
棕发间流淌着金光的女子。
正是近来让我心神不宁的始作俑者。
魏雪儿。
「你怎会从这儿出来?」
不自觉提高了嗓门。
魏雪儿似乎也没料到会在此遇见我，满脸错愕。
与她同样，我内心也掀起惊涛骇浪。
‘竟未察觉到里屋的气息。’
青海一剑的气息姑且不论。
连再度出现气息的魏雪儿存在都未能感知。
这意味着。
‘有某种干扰周遭气感的存在。’
是青海一剑的力量么。
应当不是。
至少据我所知他并不具备这等能力。
我对青海一剑的情报掌握得比想象中多。虽不甚了解其武功。
连他尚未获得的绰号都了如指掌。
‘那么，是某种宝物的力量?’
这个推测最为可能。
虽不知具体是何宝物，但看来效能相当惊人。
「你….」
「馆…主大人召见片刻。」
「馆主大人?」
青海一剑传召了魏雪儿?
‘是因为剑尊吗?’
魏雪儿是剑尊传人，青海一剑单独召见也说得通。
虽不确定他是否真这么想。
但看魏雪儿的反应。
似乎并非如此。
羞耻?她脸上明显挂着这种情绪。
为何对着我露出羞耻的表情。
「…你。」
当我狐疑地唤她时。
魏雪儿的肩膀猛地一颤。
「闯什么祸了?」
“…!”
这话仿佛戳中魏雪儿痛处。
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看来我是猜对了。
‘魏雪儿因闯祸被馆主召见?’
事情闹到教官还不够。
我纯粹好奇是怎么惊动馆主的。
不，更令人费解的是魏雪儿竟会闯祸。
「你能闯什么祸…」
正欲追问详情时。
咯吱——
紧闭的门扉自动开启发出声响。
呼呜!
劲风自门内呼啸而出。
瞬间便感知到。
风中浸透着粘稠的刀气。
-进来吧。
如敲击脑壳般沉厚的传音响彻耳畔。
仅仅只是听到声音。
全身都回荡着共鸣的感觉。
仅仅听到传音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青海一剑的水平似乎比我想象的更高啊。’
本以为会比梅花仙低才小瞧了他。
是啊，九派一方的掌门人怎么可能弱。
「你出去等着。」
「…出去吗?」
「对，我有话要说，一定要等着。」
为了确保她无法逃跑而钉下钉子后。
在魏雪儿开口说话前，我迈步走进了房间。
连接入口和房间的缝隙。
脚尖触碰到那道缝隙的瞬间。
嗡——!
“…!”
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息包裹了我。
门外的空气质地感觉完全不同。
在遥远的气息中，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下。
‘这个老头子。’
我努力忽视那份沉重，继续迈步。
空气也并非沉重到无法呼吸。
冷汗流下的原因，也并非因为难以承受的辛苦。
‘是打算震慑住我吗?’
因为现在房间里展开的杀气。
让我明白了青海一剑一个手势能化作多么残忍的武器。
感受着刺骨的气息，我迈出脚步。
不快不慢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看到了坐在前面的人物。
虽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瘦小身躯的老人。
但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多么锋利的剑。
以我现在的水平还难以估量。
老人虽然闭着眼睛。
但确实在看着我。
「真是了不起。」
几乎快要接近的时候。
老人的嘴唇张开了。
「因为传闻太过夸张，我很好奇究竟是多么出色的孩子。」
介绍老人的说法有很多种。
但无论采用其中哪一种说法，都绝对不会显得微不足道。
被称为中原十大高手的。
七绝三拳之一。
亦或是被称为五大剑客的高手。
坐镇青海的大昆仑派掌门人。
而且。
「反而显得传闻过于微不足道了。」
日后被称为青海魔剑。
成为天魔爪牙的人物。
正在我面前注视着我微笑。
******************
青海一剑。
或是。
青海魔剑。
在血劫时代，人们对老人的称呼只有这两个。
当天魔刚刚出现在中原的时期。
在人们还不知道天魔这个存在究竟有多强大的时候。
正派势力占据绝对优势。
一个无名之辈扬言要横扫中原。
那时人们完全找不到需要畏惧的理由。
他们认为即使一个人再出色。
也不可能撼动庞大的中原武林。
但是。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确实存在从天魔那里获得权能、获得魔气的人。
人们将这类人统称为。
魔人。
愚蠢地沉溺于欲望而投身天魔麾下的最初魔人们。
被贪欲侵蚀而付出错误代价的人向来都存在。
但，他们真的做了愚蠢的选择吗?
没错。他们就是愚蠢的。
毕竟天魔最终死于神剑之手，魔教的血劫以失败告终。
他们的选择显然是失败的。
但在当时天魔的强大开始为人所知时，魔人所处的地位并非如此。
最初的魔人。
换言之，意味着是天魔最初的爪牙。
这对天魔似乎也意义重大。
哪怕在后来无数增殖的魔人之中。也占据了主要地位。
因为被赋予了权能。
举例来说。
是啊。
魔道天吸功。
就可以作为例子。
盘踞在我体内的魔功。
即便与意志无关是被强制植入的。
但正因我是最早堕落的那批魔人。
天魔才会赐予我这等魔功吧。
而且。
我面前的老人同样。
是与我同属最初的魔人。
‘青海魔剑。’
天魔现世后不久。
就听闻昆仑掌门堕落为魔人的消息。
这本该是最不可能背叛正派的高手之堕落。
给当时正派带来足够巨大的冲击。
昆仑派立刻。
推举长老中的一人为新任掌门。
宣称青海一剑的堕落与己无关并着手善后。
但世人的眼光可没那么友善。
不是别人，正是青海一剑的堕落。
我并不知道他为何会堕落。
当我成为魔人时。
在实现急速成长的同时。
大概刚站稳脚跟的时候。
青海魔剑早已被剑尊斩首身亡了。
若要说残存的记忆。
青海魔剑虽成魔人却未深陷疯狂，
只记得他惋惜成为魔人的我。
仅此而已。
虽大致知晓青海魔剑所用武功
以及战斗方式，
但这些并非重要情报。
「…拜见馆主大人。」
「快过来，一路辛苦了。」
「不敢当。」
应答之间，
面前已悄然放好一杯茶。
不知何时泡得这么浓。
「约十天前汇报过，这是第二次吧。」
「是。」
引荐首席与次席时一次，
加上这次共两次。
青海魔剑看着这样的我露出笑容。
「虎侠那家伙把孩子教得真不错，实乃栋梁之材。」
「多谢夸奖。」
「哈哈哈!」
青海一剑心情愉悦地笑着。
「是啊。」
正说着突然——
呼呜呜…
感觉到满屋陶器开始震动。
「能感觉到吗。」
「是的，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
缓慢地，却又沉重地。
填满宽敞房间的陶器。
散发着无穷的威胁。
紧张感带来的汗水，几乎浸透了整个后背。
「有意思….居然能感知到这个。记得连大弟子们都很难察觉到呢。」
「渐渐，有些喘不过气了。能否请您停下呢。」
…这老头子搞的茶都喝不下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为我泡茶?
当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时。
那时，感觉到周围的陶器变得柔和了些许。
「抱歉啊，出于好奇心。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
「没关系。不要紧的。」
其实非常要紧。
但就算是我也不敢呲出獠牙去咬馆主，只能强忍下去。
为什么最近见到我的人都想试探什么。
早知道就该适当收敛些。
就因为稍微张扬了点就传开风声，结果遇到的每个人都想对我做点什么。
安分待着会少块肉吗?
这该死的地方，实力不上不下就是麻烦。
正压抑着烦躁时。
青海一剑对我说道。
「那么，我召你来的原因。可有什么头绪?」
「有的。」
来之前已从铁破山处听说，不可能不知道。
见我给出答复，青海一剑的表情略微严肃起来。
看来要切入正题了。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我能理解行事激烈些，但你的作为确实过火了。」
「非常抱歉。」
「更何况还是刚入馆不久的时期。」
“...”
确实，在神龙馆开放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像我这样到处闹事的人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
‘呃，这比想象中危险啊?’
搞不好可能会被逐出馆吧?
被馆主亲自召见的当下，事情就变得相当棘手了。
就算不违反纪律。若不符合馆主的想法，也是可能被赶出去的。
‘…嘶——’
啊，这情况有点危险?
这是我没想到的部分。
要是就这样被赶出去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死定了呗。’
所有计划都会泡汤。
除非当初不来，既然来了就必须按计划执行。
要不要跪下试试?
那种程度的事。需要的话随时可以…
「啧啧…!」
万千思绪闪过的瞬间。
看着我表情的青海一剑漏出了笑声。
「表情很精彩嘛。」
“...”
太明显了吗。
就在我纠结如何开口时。
青海一剑继续说道。
「别担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诶?」
「鉴于立场问题，该训斥的还是要训斥。」
“...”
「年纪尚轻，血气方刚难以自持。这次就既往不咎了。」
「…多谢。」
听他这么说良心相当过意不去。
算上前世的话年龄也没那么年轻了。
这么想来，反倒像是我自己不懂事。
‘…是这样吗?’
实在没法说不是。
这把年纪还这种臭脾气的话。
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也算万幸。
看青海一剑的反应，似乎不是要逐出武馆。
这样就足够了。
「按常理来说，但凡有扰乱馆内秩序的苗头，馆主就有权将你逐出武馆。」
咕嘟。
干咽了下口水。
「且当是我徇私吧。」
「感…呃?徇私?」
听错了吗?
这话若出自他人之口也就罢了，偏偏是神龙馆馆主说的。
「没错，徇私」
「……能请教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很难懂吗?就是说我对你格外偏爱。」
简直荒谬。
我们素不相识谈何偏爱。
我又不是昆仑派的武者。
「……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偏爱我。」
「给你特殊待遇还不满意?」
「不是这个意思。」
问题不在这儿。
是觉得瘆得慌。
素未谋面的老头说偏爱我，能不害怕吗。
况且我也不是招长辈疼爱的类型。
若有人说喜欢我，反倒该怀疑对方是否怀有居心。
「名义上的惩戒还是要有…这样吧，你就去住处后面扫扫地。」
“...”
「这表情真有趣，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确实如此。」
「若你实在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缘由?」
「那请告诉我….」
「但条件是，刚才说的偏爱就当没发生过，按逐出馆的程序….」
「感谢您的青睐。我会努力不负所望。」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动作挺快。」
「常有人这么说。」
是啊，能被喜欢总归是好事。
原因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青海一剑含着笑意说道。
「和你父亲不太像呢。」
「…这倒是头回听说。」
至少相貌上，任谁看都会说是父子相。
青海一剑的话堪称生平仅闻。
「您与家父很熟吗？」
「倒也算不上陌生。」
但凡遇到名门大派的重要人物时。
总免不了会提起父亲的事。
我知道父亲在中原活动时间不短。
原以为至少有过几面之缘。
怎么说呢。
总觉得关系似乎更为密切。
正当我暗自疑惑时。
青海一剑对我说道。
「今日不过是听闻中原盛传的真龙之名，一时好奇相邀，你可以回去了。」
听到这话心里直犯嘀咕。
这就完了?
比预想中平淡太多。
不过。
「晚辈告退。」
「嗯。改日再会吧。」
没再多问，草草行礼后一溜烟跑了。
闯了祸还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趁还没被叫住，赶紧开溜才是上策。
轱辘轱辘。
急匆匆关上门出去之后。
青海一剑用雪白的白眼凝视着仇阳天离去的门扉。
回想着方才还在与自己交谈的青年面容。
‘长大了啊。’
刚到官州建筑附近时。
在气感捕捉到真龙气息的瞬间。
青海一剑曾一度感到震惊。
因为感知到的气息实在太纯净了。
甚至进屋后不仅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还借着那股气息发出声音。
‘那样的孩子本该在昆仑才对。’
若是那样。
或许昆仑派早该成为拥有天下第一人的门派。
遗憾吗?
很遗憾。
但也很欣慰。
‘倒是不像他爹。’
想起虎侠。
那个怀抱仁义却对邪派显露恶意的年轻英雄。
虽是个不懂玩笑的人物。
但他儿子看样子只遗传了外貌。
这样更好。
活在这世道还是这样更妥当。
‘两次。’
-这次是第二次呢。
青海一剑说这是第二次见仇阳天。
这是谎言。
准确说是第三次相遇。
只不过。
对仇阳天而言只是段不存在的记忆。
‘那时候太小了。怪不得记不得。’
只是个跟着娘亲的手学步的孩子罢了。
仇阳天不记得青海一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青海一剑脑海中浮现起过去与某个女子的对话。
-掌门的恩情，对我来说并不需要。
-下次，若我的孩子有机会，还请您多关照一次….那样就足够了。
都是太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还记得的人物，也就只剩青海一剑了。
尽管如此，青海一剑却依然记得。
又啜了一口尚有余温的茶。
虽说是自己笨手笨脚泡的。
味道倒还不赖。
******************
走出盥洗室来到外面。
「呼——吓死我了。」
迎面吹来冬风时，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接下来要适当闯祸才行。」
虽说是情急之下没考虑后果捅的篓子。
但现在开始得小心点了。
至少在所有事情结束前必须忍耐。
当然。
‘…能行吗?’
并没有把握。
因为接下来计划的事，也绝非小事。
看起来很难这么顺顺利利蒙混过关。
「总会有办法的吧。」
毕竟现在也没别的路可走。
就算纠结到最后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首先值得庆幸的是，眼下这关总算过了。
‘到底为什么偏爱我啊。’
实在摸不透青海一剑的心思。
他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才偏爱的?
难道我在不知道的时候，帮助过昆仑派吗？
‘应该没有吧。’
现世从未有过交集。
前世倒是揍过昆仑派的武人，但从未帮过他们。
所以更想不通了。
‘想不通就算了，好事总归是好事。’
现在该优先处理的不是青海一剑的事。
‘人在哪儿呢?’
我正在寻找魏雪儿。
明明让她在外面等着，怎么不见人影。
‘该不会溜了吧?’
最近魏雪儿见到我就躲。
说不定真会这样。
当然，要是这次也逃跑，就算翻遍宿舍也要把她揪出来。
都多大年纪了还玩捉迷藏…
刚想到这里——
幸好没走多远就发现了魏雪儿。
她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盯着什么。
‘在干嘛呢?’
莫非在看地上的蚂蚁？
似乎相当专注，连我靠近都没察觉。
当我绕到她正后方时
「你在这儿做什…」
刚要开口质问
‘咦?’
突然发现魏雪儿举止怪异。
蹲着的她对虚空比划着莫名手势。
在她指尖游移之处
能感受到某种违和感。
‘等等’
...那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