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那孩子的日子。
是在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下。
阳光和煦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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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和师父吵架逃出师门的中原菜鸟。
所知的不过是催开梅花的方法,与秉持侠义之心的年轻女子。
褪去在华山上穿惯的白色武服。
换上盟里派发的淡青色衣裳的时期。
自然没有别号。
只是武林盟的剑队成员。
勉强被这么称呼的时候。
-…为什么要我们去侦察?
清亮嗓音在森林里回荡。
女子额头浮现细小的皱纹。
这是对现状不满的表现。
-吵死了。
回应女子的是面相凶恶的青年。
虽相貌凶狠,却是身材挺拔的俊朗美男子。
也是女子所属部队的队长。
当时名震中原的着名武人。
盟内认证的历代最强神龙。
或许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年轻武者。
神龙 仇铁云,他正是女子的队长。
听到队长这般话语,女子将原本紧皱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不是,队长。这本来就是青龙队的任务啊…为什么非要我们来做?
女子正在执行的任务,是对青龙队剑队遗漏魔物的搜捕行动。
心里很不痛快。
刚加入盟属剑队时。
就被抽调去神龙队了。
青龙队那些剑客使了多少眼色。
按理说本该循序渐进通过考核才能入选神龙队。
但眼前的队长和女子却跳过了所有流程。
直接空降到神龙队。
这虽是考虑到二人潜力与实力作出的决定。
可周遭投来的冷眼实在刺得人生疼。
-现在他们自己搞砸了反倒要我们来收拾残局…太过分了吧?
好像是叫南宫震来着。
那个被称作剑龙的傲慢家伙,怎么看都不顺眼。
把该使的眼色都使尽了。
需要帮忙时又跑来求助。
这算是名门正派该干的事吗。
只能长叹一口气。
即便如此,她的队长始终沉默不语。
从初见时便是这样。
相识半年来。
除非传授技艺,否则绝不多话的人。
可实战中却展现出匪夷所思的实力。
在女子眼中,神龙就是这样的人物。
这时仇铁云转头看着嘟囔的剑后...不,苏伊开了口。
-盟主之命,遵奉便是。
作为盟主直属部队。
更是武林盟门面担当的。
神龙队。
仅仅是踏入那个地方。
比起遭受嫉妒与白眼的女子。
恐怕眼前的仇铁云承受得更多。
可仇铁云本人却显得毫无感触。
仿佛对那些事情完全不在意似的。
-与其操心那些,不如整理好你的仪态。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腰间佩剑歪了,我说让你摆正它。
闻言女子慌忙检查自己的腰间。
但剑明明就端正佩着,与仇铁云所言不符。
-队长,这不是好好的吗!
女子不可理喻般说道。
仇铁云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开口。
-听完我的话才去确认,这本身就说明你缺乏自信。
-这算什么…!
虽想反驳这是强词夺理。
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与其在意他人眼光,不如对自己保持确信。这对你更有益处。
女子在仇铁云面前紧紧抿住了嘴。
虽然满腹争辩之词。
但女子本就不善言辞。
更何况这是身为指导者的发言,更无法反驳。
对自己保持确信。
对女子而言实在遥不可及。
-队长…。
当女子正想开口询问时。
仇铁云宽大的手掌拦住了她。
-前辈?
-安静。
呜嗡。
随着仇铁云低沉的喝止,热浪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是他独有的气势。
-前面有东西。
仇铁云说话的同时。
女子苏伊眼神骤变。
唰啦。
她拔剑出鞘,提起了刀器。
咔嚓。
仇铁云瞬间将火焰覆满全身。
带着灼热气息率先冲向前方。
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战术交流。
因为无论仇铁云如何行动。
苏伊都能在后方为他策应。
短暂的刹那过后。
轰隆隆-!
仇铁云燃起烈焰加速冲刺。
劈开草丛深入其中。
见状苏伊也裹着罡气跟进。
-…嗯?
他们带着杀气闯入的
竟是处与战斗氛围格格不入的空间。
-这种地方居然存在…?
这片区域本是苏伊也曾来过数次之处。
但眼前地貌却从未得见。
狭窄平原上。
繁花正绚烂绽放。
纵使正值春季。
这氛围也莫名透着违和。
环顾四周的苏伊
猛然回神。
毕竟现在不是观赏景致的时候。
-队…!
持剑的苏伊焦急寻找仇铁云身影。
只见他周身仍缠绕着熊熊烈焰。
以那副模样。
-…前辈?
正抓着某个人的脖子。
-…呃啊….
-人类?
仇铁云手中抓着的是个初次见面的女子。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就是发色程度。
‘纯白。’
雪白的颜色。
那么白的头发还是头回见到。
是心法的余波吗。
可这女子身上又感受不到内力?
-呼、呼吸….
被掐住脖子的女子痛苦地挤出话语。
仇铁云却纹丝不动。
-前辈?
-没见过的外来者。谁?
-呃啊….
手上加力,女子痛得发出呻吟。
是打算直接捏碎颈椎吗?
-不说的话,烧了你。
啊不对。看来是准备直接烧啊。
疯子吗…?
-前辈!请等一下!
苏伊慌忙阻拦仇铁云的手臂。
却无法撼动分毫。
仇铁云身上的火焰没伤到苏伊。
说明他尚有余力控制。
这样的仇铁云盯着苏伊问道。
-你在干什么?
-队长才是,现在在做什么啊。怎么看都不是魔物吧!
或许是漏网的魔物,他这样想着便去确认。
怎么看都只是人类。
那种情况下用这种方式似乎不太妥当。
苏伊提高嗓门说道。
仇铁云用冰冷的视线回应。
-为什么这么想?
-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觉得这不是魔物。
-不是...
明摆着就不是啊。
苏伊没有把涌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但仇铁云似乎接收到了,传来短暂的咂舌声。
-不剖开看内脏就无法确定这种事。
斩钉截铁又冰冷的声音。
-别光看表面就轻易下判断,华山没教过你这个吗?
-...!
-突然出现在盟域的家伙。你怎知这不是披着人皮的魔物,或是邪派武者?怎能如此平静?
没想到他会搬出自己的门派。
苏伊紧紧咬住嘴唇。
这人总在没必要的地方过分冷酷理智。
-...就算您这么说。他也无法回答啊。
-什么意思?
-掐着脖子的话。怎么可能开口回答呢。
听到苏伊的话。
仇铁云的眉毛微微抽动。
就这样过了几秒。
咚。
-呃啊!
被仇铁云钳制的女子软绵绵瘫倒在地。
倾泻而下的白发。
宛如蝴蝶振翅般轻盈。
轻轻飘荡。
不知何处飘落的花瓣,停驻在女子的发间。
-啊啊啊….
似乎臀部疼痛 女人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
唰。
苏伊的剑刃抵住了女人的脖颈。
-你是什么人?
与方才不同 声线略显尖锐。
仇铁云闻言熄灭了周身缠绕的火焰。
仿佛打算先静观其变。
-嗯?
女人睁圆了眼睛望着苏伊。
苏伊注视着对方的眼眸 内心不由震惊。
因为那双眼瞳。
如宝石般美丽。
-…名字,叫什么?
虽因瞬间慌乱导致声音发颤。
气势却未散乱。
听到苏伊问话的女人。
稍稍偏头思索后。
-天熙。
随即如此答道。
报出姓名时嫣然一笑的模样。
在苏伊看来宛如鲜花绽放。
莫名令人感到温暖。
-我的名字是天熙。
那便是与她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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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是什么意思?」
剑后的声音陡然凌厉。
咚 咚咚。
不仅是声音,还有失控外泄的杀气。
更是撼动了周遭的气场。
境界比预期高出许多啊。
青海一剑望着剑后时浮现的念头。
「字面意思。那孩子没有死。」
天熙。
剑后的挚友。
虎侠的妾室。
以及真龙的生母。
青海一剑声称她还活着。
剑后无法理解这件事。
「敢问掌门为何突然提及那孩子?」
「不过是觉得剑后大人会感兴趣罢了。」
「若真如此,您早该在更早的时候告诉我。」
当自己半疯半癫。
徘徊魔境那段时日。
或是更早之前。
初次寻访青海一剑时。
要说就该在那时说。
「如今突然搬出这等无稽之谈,不知阁下用意何在。」
必须极力压抑。
这份杀意。
「我见过那孩子了。」
「您是说...那孩子?」
「不错,正是那孩子所生的孩子。」
原来是指真龙。
「虽曾想见一面,终究未能如愿的孩子。」
「...我也有徒弟。」
「确实,你的徒弟也是那孩子的骨肉。」
「您此刻告知此事是为何意。]
面对剑后的质问。
青海一剑陷入沉默。
尽管仍闭着双眼。
剑后却能感受到他凝视的视线。
「我能告诉剑后大人的,唯有一事。」
「…掌门人。」
「听与不听。由您决定。」
能告诉您的只有这两件事。
青海一剑的话让剑后咬紧了嘴唇。
有些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无论是梅花仙。
还是仇铁云。
亦或剑尊。
天安也好青海一剑也罢。
‘那件事’的参与者们都失去了什么。
虽然不清楚详情 但必定是极其珍贵之物。
既然如此。
‘我呢?’
自己。
失去了什么?
差点丢了性命吗。
无从知晓。毕竟现在都已夺回。
而且还是托那孩子的儿子所赐。
若真如此 此刻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
剑后没有犹豫。
踌躇——早已在昨日终结。
「…请您说吧。」
听到剑后的回答。
青海一剑轻抚胡须。
再度陷入沉默。
「掌门?」
「抱歉 老夫得斟酌哪些能说。」
任谁都是如此。
要提及当年事 就不得不三缄其口。
「那孩子天熙还活着…当真?」
「没错。她还活着。」
「那她现在何处…」
「您这是在明知故问啊。」
打断剑后话语的青海一剑开口道。
她咬紧了嘴唇。
「剑后大人之所以在魔境四处奔走,不正是因为早已心知肚明吗?」
“...”
「如您所想。那孩子,就在魔境。」
这是给予确信的话语。
「…您是说魔境吗。」
「正是。」
「为什么…?」
「我不明白您为何心存疑虑。」
青海一剑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
纯白的白眼赫然显现。
「那孩子不过是回到了本该属于她的地方。这有何奇怪?」
「…掌门,您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不想知道。」
青海一剑斩钉截铁地回答。
「掌门。」
「有些事必须遗忘。」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
向来如此。
仿佛单凭武力就能通晓世道的时代已然逝去。
对于错过那个时代的剑后,他们什么都不肯透露。
她必须亲自探寻。
那时的真相与秘密。
青海一剑用苍白的瞳孔凝视着这样的剑后。
低声说道。
「剑后可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
「…本质?」
「不错,本质。」
这话题来得突兀。
突然说什么世界本质?
青海一剑说话时肩膀不自然地抖动了。
「那孩子就是世界的本质。」
说天熙是本质这句话。
剑后不得不让那句话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什么….」
「这片土地啊。」
“…!”
青海一剑的嘴角渗出血迹。
剑后慌忙睁眼想要上前。
青海一剑抬手制止了剑后。
示意她不要靠近。
「按原本来说,几百年前就该终结的土地。」
听闻此言的剑后浑身一颤。
几百年前就该终结的土地。
因为实在难以理解其中含义。
就在这时。
「掌门,等等…!」
剑后望着青海一剑不得不发出惊呼。
鲜血在流淌。
她能明白。
那是禁制的反噬。虽然青海一剑亲口说过没被下禁制。
但在剑后看来那分明就是禁制。
剑后慌忙上前,却不及青海一剑动作迅捷。
咔嚓-!
“…!”
青海一剑瞬间折断左手小指。
啪嗒-!
手指应声而断。
「这样应该无碍了。」
什么叫无碍了。
奇怪的是,自断手指的青海一剑。
神情反而比方才舒展许多。
断指处竟无鲜血渗出。
说明连止血都完成了。
「这也是我背负罪业的余波,不必挂怀。」
「…掌门人。」
怎能如此。
「容我继续讲下去。」
青海一剑整了整衣衫正要再度开口。
「…掌门人,到此为止也无妨。」
剑后心知肚明。
每多说一句,青海一剑就崩溃一分。
似是察觉到剑后的忧虑。
青海一剑的眼尾微微弯起。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并非如此。」
「不必担心,我还有未竟之事,暂无赴死之念。」
剑后紧紧闭上双眼。
暂且不论那些故事真伪。
此刻她正站在十字路口——
是该倾听还是该阻止。
她不明白青海一剑为何偏在此时向自己倾诉。
虽与原定目的相去甚远。
「…若如掌门人所言,这世间本当在数百年前终结。」
但剑后依然选择了聆听。
因为她觉得机不可失。
「天熙与此有何关联,世间又为何延续至今…我实在不解。」
「那是因为——」
就在青海一剑即将回答剑后时。
呜呜——!
“…!”
二人布下的气幕中。
突然传来异动。
察觉异常的两人同时颤栗。
那感知强烈得令人战栗。
是气息。
极其浓烈强大的气息。
‘这是…?’
最先察觉的是剑后。
这也难怪,此刻感受到的气息正是道气。
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华山的气息。
‘感应到的位置…’
确认位置后,剑后瞪大双眼作出反应。
令人惊讶的是,道气传来的位置
竟在青海一剑所在的馆主室附近
正是仇阳天此刻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