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生怀着满腹的疑惑和一丝被吊起的好奇,沿着指示牌的方向走去。这条路似乎偏离了主参观流线,越走越安静。沿途,每隔十几米,就会出现一个同样风格的指示牌,幽蓝的箭头坚定不移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而这条“惊喜通道”两旁的景象,却让林汐妍的心跳越来越快。起初是一些普通的设备间和储藏室的门,但很快,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精心布置的展品——一个密封在玻璃罩里的、锈迹斑斑的老式铁路信号灯(复原的0321事件遗物);一幅用无数细小齿轮拼接而成的、星海市海岸线的金属浮雕画;一个透明展示柜,里面静静躺着几张泛黄的纸页——赫然是她高中时画满肖时宇侧影的速写本残页,以及一张被塑封保存的、印着“时汐cp观察日志·day109”的篮球场速写!
再往前,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当年校庆舞台上,肖时宇虚揽着她的腰、在《发如雪》旋律中给她塞柠檬糖的模糊片段。
这条路,根本就是一条精心铺设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独家记忆的回廊。
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戳中林汐妍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指尖抚过冰凉的展示柜玻璃,看着里面那些承载着青春悸动和五年分离时光的旧物,眼眶微微发热。唐果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目光扫过这些充满故事感的物件,若有所思。
通道的尽头,光线明显暗了下来。一扇厚重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色金属门虚掩着,门上没有任何标识。最后一个指示牌就立在门前,幽蓝的箭头直指门内,下方的小字变成了:【只限林汐妍女士进入】。
“只限你?”唐果皱了皱眉,看着门内透出的微弱光线,心里有点打鼓,“这什么地方啊?黑咕隆咚的……妍妍,要不我陪你进去?”
林汐妍看着那扇虚掩的门,里面透出的黑暗像一张无声的邀请函,也像未知的深渊。刚才一路走来的感动和甜蜜回忆带来的勇气,在直面这未知的黑暗时,还是被一丝本能的慌乱取代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肖时宇。
“别怕。”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刚才更低沉,也更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她心头的忐忑,
“门没锁,推开它。往前走几步,里面……有一点点特别的,给你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相信我。”
“相信我”三个字,像一枚定心丸。林汐妍深吸一口气,对唐果点点头,示意她在外面等。然后,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淡淡机油、新皮革和某种清冽冷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内是一个巨大的、类似机车检修仓库的空间,高耸的屋顶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远处几盏功率不高的安全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堆叠的货架和蒙着防尘布的机械轮廓的模糊影子。
正对着门口,大约十几米开外,静静停着一节孤零零的车厢。它比“时光列车”的车厢要短小一些,样式也更古旧,像是从旧铁路上退役下来的绿皮硬座车厢改造的。
最诡异的是,它所有的车窗,都被厚厚的、完全不透光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像一个沉默的、拒绝窥探的秘密盒子。
而最后一束指引的光,就落在这节神秘车厢敞开的车门处。车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林汐妍咽了口唾沫,在门口踟蹰了几秒。仓库空旷寂静,只有她自己放大的呼吸声。肖时宇那句“相信我”在耳边回响。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脚踏入了这片昏暝。
脚下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节唯一有“指引”的车厢走去。越是靠近,那股清冽的松木冷香越是清晰,混合着一种……极其淡的、干燥蓝花楹花瓣的味道?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终于走到了敞开的车门前。门内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林汐妍扶着冰冷的车门框,试探着往里迈了一步。脚下踩到的似乎是厚实的地毯?就在她踏入车厢,整个身体没入黑暗的瞬间,她的手臂似乎不小心碰到了车门内侧一个凸起的、冰凉的金属按钮。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咬合声响起。
仿佛沉睡的宇宙被瞬间唤醒。
“唰——!”
没有任何过渡,耀眼却不刺目的纯白光芒骤然从车厢顶部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
林汐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她再睁开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立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呼吸停滞。
这哪里是什么破旧的绿皮车厢?
这分明是一个被精心打造出的、只存在于童话中的星光殿堂!
脚下是厚实如云朵的深蓝色星空地毯,上面用细密的银线绣着流动的星云图案。车厢两侧的墙壁被完全改造,不再是硬邦邦的金属壁板,而是覆盖着整面巨大的、高分辨率的柔性显示屏。此刻,屏幕上正无声地流淌着浩瀚的宇宙星图,银河旋转,星云生灭,其清晰度和真实感,比“星海”车厢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最让她灵魂震颤的,是正对着车门的、车厢尽头的那一整面墙!
那不是屏幕,而是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张照片、速写稿、糖纸、甚至还有褪色的电影票根……精心拼贴、镶嵌而成的时光记忆墙!
最中央,是她高中时画的那张肖时宇在篮球场上投三分球的速写,旁边紧贴着一张像素模糊的手机照片——是当年校庆后台,她红着脸把柠檬糖交还给肖时宇时,被唐果抓拍的瞬间。
再往上,是大学时她画的肖时宇穿迷彩服背影的素描,旁边对应着一张他在中东铁路项目工地上、戴着安全帽、满身尘土的远眺照片。
还有五年前同学会重逢时,她在便利店打工、他推门而入假装不认识的抓拍;有她入职时屿科技第一天,他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偶遇”她的侧影;有无数张他们一起吃饭、散步、加班、甚至争吵又和好后偷拍的日常碎片……
照片墙的边缘,点缀着压干的蓝花楹花瓣、用过的柠檬糖糖纸、甚至还有一小截当年天文台上刻着坐标的铅笔头。
十年光阴,从青涩懵懂到并肩而立,他们生命交错的每一个重要节点、每一个甜蜜或酸涩的瞬间,都被无比珍视地收集、定格,汇聚成这面震撼人心的爱的编年史。
就在林汐妍被这面记忆之墙冲击得心神俱颤、泪水瞬间盈满眼眶的刹那,一个身影缓缓从车厢中部、那片璀璨的星图背景中走了出来。
是肖时宇。
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但领带不知何时已松开,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也解开了,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温柔。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目标的鹰隼,一瞬不瞬地、深深地望进她蓄满泪水、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眸里。
“妍妍……”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紧张。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看清他浓密睫毛下翻涌的激烈情绪。
就在这时,身下的车厢传来极其轻微的一震,伴随着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牵引机啮合的“哐当”声。整个车厢开始极其缓慢地、平稳地向前移动。
仓库外,正扒着门缝紧张张望的唐果吓得差点跳起来:“动了!车动了!潘叙白!这怎么回事?安全吗?老肖在里面呢!”
潘叙白一把拉住差点冲出去的唐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自己腕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别慌。预设好的短轨循环,五分钟,时速十公里,绝对安全。”
他的声音平板,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陆昭则像一尊门神般守在仓库入口,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打扰。
车厢内。
轻微的移动感让林汐妍身体晃了一下,肖时宇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掌心滚烫,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递过来。
“看那里。”肖时宇没有解释车厢为何启动,只是用目光示意她看向侧面车窗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型嵌入式显示屏。
林汐妍泪眼朦胧地看去。屏幕上,竟然在同步播放着一段动态的、类似电子手账的影像。画面一帧帧切换:有她当年在速写本角落写下的“肖时宇大笨蛋!”的涂鸦;有肖时宇的手册某一页空白处,用极其工整的笔迹写下的“Lx今日心率峰值118(合唱时)”;有他们分开那五年里,她加密博客里写的那些无人知晓的思念碎语(“今天便利店柠檬糖卖光了,像某个消失的人。”);甚至还有肖时宇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着她各种小习惯和小脾气的冰冷文字条目(“雨天情绪易低落,需提前准备热可可和恐怖片。” “对粉色彩虹有非理性偏好。”)……
那些深埋心底、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那些笨拙的、别扭的、甚至带着怨气的记录,此刻都赤裸裸地、温柔地呈现在彼此面前。
时光的隔阂和曾经的心结,在这毫无保留的坦诚面前,被无声地融化。
林汐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整整一个青春、经历过分离痛苦、最终又紧紧抓住的男人,所有的言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肖时宇扶着她胳膊的手微微下滑,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明显颤抖的姿态,伸进了自己西装的内侧口袋。
林汐妍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口袋里缓缓抽出时,掌心托着一个深红色天鹅绒的小方盒。盒子在车厢顶部柔和的白光和侧面星图流转的瑰丽色彩映照下,散发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一切,不言而喻。
林汐妍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堵住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顺着指缝不断滑落。她看着他,眼神里有震惊,有狂喜,有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作了汹涌的爱意和等待已久的圆满。
肖时宇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对抗此刻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和喉头的紧涩。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托着那个红丝绒方盒。
然后,在亿万星辰无声的见证下,在林汐妍泪光盈盈的注视中,这个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冷静自持的男人,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单膝跪了下去。
膝盖落在柔软厚实的星空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他仰着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牢牢锁住她的眼睛。车厢在平稳地移动,窗外被黑色窗帘隔绝的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只有他们两人,置身于这流动的星河与凝固的时光里。
“林汐妍,”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铁轨摩擦时迸溅出的火星,带着灼热的温度,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上,“从十七岁在操场树荫下捡到你的柠檬糖和速写本开始……我就知道,我所有的代码、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最优解,都找到了答案。”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咽下那些翻涌了十年的、过于汹涌的情绪。
“你是我生命里最完美的‘bug’,是我所有安全系统中,唯一被允许存在、并且心甘情愿永不修复的漏洞。”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这小小的、星光璀璨的空间里回荡,“你打乱了我的一切,也重塑了我的一切。”
他托着丝绒盒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缓缓举高,举到她的面前。
“所以现在,我请求你……”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泪流满面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那里面盛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期待,还有一丝深藏的、几乎卑微的恳求,“成为我唯一的‘白名单’,成为我此生不渝的‘最高权限’。”
“嫁给我,好不好?”
“让我用余生的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继续为你编写……永不宕机的幸福程序。”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星辰,在她心中掀起滔天的巨浪。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笨拙也最真挚的心声,带着独属于肖时宇式的硬核浪漫。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是命运之神给予的最完美的馈赠——
“唰啦!”
车厢侧面那厚厚的黑色窗帘,不知被什么机制触发,竟自动向两侧迅速滑开。
午后灿烂到近乎奢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汹涌澎湃地倾泻而入,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刺目的金光让林汐妍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而就在这夺目的阳光之后,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列车正行驶在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梦幻般的粉红花海之上!轨道架设在低矮的山丘之间,两侧是连绵起伏、望不到边际的坡地。
此刻,漫山遍野盛开着一种柔嫩的、如同云霞般的粉红色花朵,花瓣细密如樱,却又比樱花更繁盛、更娇艳,在阳光下翻涌成一片温柔而浩瀚的粉色海洋!
微风拂过,粉色的花浪层层叠叠地涌动,卷起细碎的花瓣,如同粉色的雪,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疾驰的车窗外,有几片甚至乘着风,调皮地钻进了敞开的车窗,轻柔地拂过林汐妍被泪水濡湿的脸颊,落在肖时宇依旧高举的、托着戒指盒的手背上。
粉色的花雨,金色的阳光,车厢内无声流淌的浩瀚星河与凝固时光的爱之证明……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浪漫,仿佛都汇聚于此,只为加冕他们此刻的誓言。
林汐妍看着单膝跪在花雨与星光中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期待,看着他掌心那枚在粉金色光芒下折射出璀璨火彩的钻戒……
所有的犹豫、矜持、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她用力地、拼命地点头,泣不成声,声音被汹涌的幸福和泪水冲刷得支离破碎:
“好……好!肖时宇……我愿意!这辈子……我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