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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晷古道?!”

老祖宗那声失态的惊呼,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幻月洞天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那面剧烈震动的“观天镜”!

镜中景象骇人:无垠的虚空正在崩塌、湮灭,归墟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吞噬着星辰,那是诸天万界正在经历的、无法逆转的衰亡进程!然而,在这片象征着终极寂灭的背景中,一条古老、残破、却散发着微弱而坚韧光芒的巨大道路虚影,横贯星空,若隐若现!它如同绝望深渊中浮现的一座桥梁,又似末日洪流里屹立不倒的灯塔!

这条古道散发出的气息,苍茫、浩瀚,带着穿越万古的沧桑,更蕴含着一丝……秩序与希望的力量!它与林曦(林寒)魂海中“奇点”之卵的剧烈共鸣,清晰无比!

林曦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星晷古道!白浅祖师遗言中提及的、上古星晷族巡弋诸天、维系星轨的通道!也是他穿越诸界、苦苦寻觅的归途可能所在!它竟然在此时、以此种方式显现了!

邋遢道人(酒癫子)猛地站起身,醉意全无,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星晷古道?!传说中……连接诸天万界的生命线?它不是早已崩断了吗?!怎会……”

玄诚子道长亦是面色剧变,拂尘微颤,喃喃道:“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莫非,这遁去的一线生机,竟应在此处?应在此刻?”

胡清源等狐族长老更是目瞪口呆,他们或许未曾听闻“星晷古道”的详细传说,但观天镜中那末日景象与希望之路并存的诡异画面,以及老祖宗失态的反应,都让他们意识到,发生了某种惊天动地、远超他们理解的大事!

老祖宗死死盯着观天镜,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感波动,那是震惊、疑惑、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埋已久的、连她自己都可能遗忘的悸动!她周身那恐怖的威压都不自觉地收敛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失神地重复着,“归墟寂灭,万物同悲……星晷古道早已随星晷族一同葬送……为何会在此刻重现?这气息……这气息……”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再次锁定林曦,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他魂海中那剧烈共鸣的源头!

“是你!是你体内的‘源星核’碎片和那‘奇物’!是它们引动了古道残留的法则共鸣!”老祖宗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不再是单纯的冰冷与威压,而是夹杂着惊疑、审视,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洞内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曦身上!这个外来者,不仅身怀异宝,竟还与这传说中的希望之路有关?

在历史巨变中面临抉择,既有对旧传统的眷恋,也有对新未来的彷徨与渴望。此刻,青丘狐族的命运,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林曦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纷乱思绪,迎上老祖宗的目光,沉声道:“前辈明鉴。晚辈身负之物,确与上古星晷族有关。晚辈穿越诸界,亦在寻找重连古道、应对归墟之劫的方法。此古道显现,或许正是天意,指明了一条不同于‘断情绝欲’的应对之路!”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上!尤其是“不同于断情绝欲的应对之路”这句,直接挑战了老祖宗统治的根基!

老祖宗眼神剧烈闪烁,她看着林曦,看着观天镜中那明灭不定的古道虚影,又缓缓扫过洞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有震惊的邋遢道人,有沉思的玄诚子,有惶恐的胡清源,更有那些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希冀的狐族长老……

她沉默了。那万年冰封般的表情下,似乎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良久,她忽然长长地、极其缓慢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竟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与……沧桑,仿佛卸下了千年的重担。

“或许……你说得对。” 她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变得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以无情对抗寂灭,终究是……画地为牢,自绝生机。”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胡清源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祖宗……竟然松口了?!

老祖宗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你们可知……本座为何要推行‘新政’,为何要断情绝欲?”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倾诉的意味,“并非本座天生冷酷,也并非贪恋权位……”

她抬起手,轻轻抚过身旁那冰冷的寒玉台,指尖竟有些颤抖:“因为……本座亲眼见过,‘情’所带来的……毁灭。”

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刻骨铭心的痛苦之色。

“千年之前,归墟初显征兆,魔气渐侵。本座的师尊,上一代青丘之主,她……她亦如小谢般,爱上了一个外界修士,爱得刻骨铭心。她坚信,爱与守护之心,可以对抗魔劫。她甚至试图联合诸界,共抗归墟。”

“然而……然而那次魔气爆发,因她情绪剧烈波动,引动了最可怕的‘心魔潮汐’,不仅她自身道基被魔气污染,陷入疯狂,更连累了她所爱之人当场魂飞魄散,甚至……甚至波及了青丘三成疆域,无数子民在魔潮中哀嚎湮灭……那一幕,如同地狱……”

老祖宗的声音哽咽了,她那冰冷的面具彻底破碎,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伤口:“本座……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亲眼看着师尊在疯狂与痛苦中自我了断!从那一天起,我便知道,‘情’之一字,于我青丘,便是最毒的毒药,是引魔入室的祸根!”

“我接任青丘之主,发誓绝不让悲剧重演!唯有断情绝欲,压制一切情感波动,方能收敛气息,避开魔劫锋芒,为族群求得一线生机!哪怕……哪怕被骂作冷酷无情,哪怕将这青丘变成一座冰冷的坟墓!”

她的话语,充满了悲怆与无奈,也揭示了她极端政策背后,那血泪交织的惨痛教训!这是一种因极度恐惧而产生的、矫枉过正的自我保护!

个体被卷入无法抗拒的历史洪流,其抉择往往带着时代的烙印与深沉的苦难。老祖宗的“无情”,何尝不是一种被残酷现实扭曲后的、“深爱”家园的表现?

洞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埋藏千年的秘辛震撼了!连邋遢道人也收起了嬉笑,面露复杂之色。胡清源等人更是脸色苍白,他们一直奉为圭臬的“新政”,竟源于如此惨痛的过往!

林曦心中也是巨震。他理解了老祖宗的偏执与冷酷,那背后,是守护族群的沉重责任与无法愈合的创伤。

“可是……”老祖宗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观天镜上,落在林曦身上,眼中闪烁着泪光(魂力凝结)与一种新的、微弱却真实的光芒,“千年的压抑,千年的冰封……换来的,真的是生机吗?还是……另一种缓慢的死亡?”

“星晷古道……希望之路……”她喃喃自语,“或许,师尊当年的路,并没有完全走错?或许,对抗寂灭,真的需要……心的力量?”

她缓缓走下寒玉台,来到林曦面前,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像一位疲惫的、寻求答案的旅人。

“林曦,你告诉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近乎恳切,“你所相信的‘情义’,你所走过的路,真的能……带来不同的结果吗?那条古道,真的能通往未来吗?”

这一刻,所有的威逼利诱、权力博弈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关乎族群存亡、关乎道途选择的、最根本的疑问。

林曦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感受到了老祖宗那份深藏的痛楚与迷茫,也感受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前辈,晚辈不敢妄言必胜。”他诚恳道,“但晚辈一路行来,见过绝望,也见过在绝望中依然坚守的情义与希望。归墟之力固然可怕,但若连心都死了,即便存活,又与行尸走肉何异?星晷古道显现,或许正是告诉我们,生机从未断绝,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还有勇气,去相信,去追寻,去守护。”

他伸出手,指向观天镜中那条明灭的古道:“那条路,或许残破,或许危险,但它是通向生机的可能。而走下去的力量,正来源于我们不愿放弃的一切——对故土的眷恋,对亲友的守护,对承诺的坚守,以及对美好未来的信念!这,就是‘情’的力量,也是对抗‘寂灭’最根本的力量!”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吹拂着洞内冰封千年的空气。

老祖宗静静地听着,眼中泪光闪烁,最终,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却卸下千斤重担的决定。

她转过身,面向所有狐族长老,声音恢复了平静,却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

“传本座法旨:即日起,青丘‘新政’……暂缓执行。开启祖狐殿秘藏典籍,重新研习上古应对魔劫之法。召集各族长老,共商……应对归墟、探寻古道之策!”

“胡清源!”

“弟子在!”胡清源慌忙躬身,神色复杂。

“释放胡灵儿,好生照料。其族往日所受不公待遇,一并抚恤。此后,不得再以‘规矩’之名,压制族人性情。”

“这……遵命!”胡清源咬牙应下。

老祖宗最后看向林曦,目光复杂:“林曦,青丘……需要你的帮助。探寻古道,应对魔劫,非一族之力可为。你……可愿暂留青丘,共谋大事?至于小谢之事……本座会给你一个交代。”

抉择的时刻,落在了林曦面前。是留下参与这未知的宏大计划,还是继续自己的归途?

林曦看着老祖宗眼中那丝新生的、脆弱的希望,看着邋遢道人鼓励的眼神,看着玄诚子颔首认可,想起昏迷的胡灵儿与小谢的残魂……

他点了点头:“晚辈,义不容辞。”

幻月洞天内,冰封千年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尽管前路依旧艰难,但希望的种子,已然播下。

静静的冰河,终将冲破严寒,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