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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我在聊斋当合同工 > 第329章 唐音乡情绕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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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古观星的“星陨密”,带着星辰的微尘与历史的厚重,沉入记忆的深处。林曦与阿娜尔离开那片苍茫的高地,依照星晷古道冥冥中的指引,这一次的旅程方向颇为特殊——并非向内陆,而是向着东南沿海,最终登上一艘远航的海船。星图的感应显示,在浩瀚南洋的某处大岛之上,存在一个与华夏文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却已异域扎根数百年的星晷能量异常点,需前往查探。

航行月余,海天一色,风浪无常。这日,海平线上出现陆地的轮廓,一座充满殖民风格与热带风情的港口城市逐渐清晰——“狮城”。此城与先前所经的“狮城”同名,却非一城,乃西洋人命名的商埠,华夷杂处,是南洋重要的贸易枢纽。船入港口,喧嚣鼎沸,各种语言交织,肤色各异的人群熙攘。码头上,高鼻深目的红毛夷人指挥着苦力搬运货物,头缠布巾的印度人叫卖着香料,而最令林曦与阿娜尔注目的,是那些穿着短褂、拖着长辫、皮肤黝黑、口音奇特的华人面孔。他们构成了此地底层劳力的主体,被称为“苦力”。

在异质文化中寻找定位。林曦二人下船,踏入城西一片名为“牛车水”的区域。一入此间,仿佛瞬间穿越回了闽粤某镇。狭窄的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中式骑楼,招牌上写着汉字,间杂着蚯蚓般的番文。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熟食、汗水和一种潮湿霉变混合的复杂气味。粤语、闽南语、潮州话的乡音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生硬的夷语。男人们大多穿着汗衫,在茶室“喝咖啡乌”(当地黑咖啡俗称)、看“番报”(报纸);女人们穿着“娘惹”服饰(马来与华族混合风格),在街市讨价还价;孩童在巷弄间追逐嬉戏。这里,便是南洋有名的“唐人街”。

他们在一家由广府人开设的、名为“广福安”的旧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陈,能说带浓重口音的官话,对来自“唐山”(华侨对故土的称呼)的客人格外热情,安排了一间临街的、还算干净的房间。安顿下来,阿娜尔对这片异域中的“小中华”充满好奇,那熟悉的语言、相似的建筑、甚至街边小摊贩卖的云吞面、肉骨茶,都让她有种奇异的亲切感与疏离感。林曦则默默感应,那星晷节点的异常波动,确实源于此区域深处,与一股极其凝练、跨越重洋、饱含乡愁与生存意志的集体念力有关。

安顿下来的次日,便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在“牛车水”,这个节日的气氛远比内地许多地方更为浓烈。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插着艾草和菖蒲,空气中飘荡着粽叶的清香。几个主要的街口,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晚上的舞龙和赛“舢板”(一种小型龙舟)活动。客栈陈老板兴致勃勃地邀请林曦二人晚上一同去河边观看赛船。

“几十年了,年年如此。”陈老板呷着功夫茶,眼神有些悠远,“我阿公那辈人就过来‘讨生活’了。离乡背井,什么都不容易,就是这祖宗传下来的节,不能忘。吃了粽子,看了龙船,心里才觉得……根还在。”

傍晚,他们随人流来到一条穿城而过的浑浊河边。岸上人山人海,几乎都是华人面孔,喧闹异常。几艘装饰着龙头的狭长“舢板”停在河面,划手们摩拳擦掌。锣鼓喧天中,比赛开始,舢板如离弦之箭冲出,岸上观众呐喊助威,声震云霄。那场景,与闽粤水乡的龙舟竞渡何其相似,却又因这异国的天空、不同的面孔,透着一股顽强而悲壮的意味。

阿娜尔看得入神,她注意到,那些奋力划桨的汉子,许多是码头苦力,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肌肉虬结,喊号子时额上青筋暴起,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仿佛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异乡的劳作者,而是化身为远古的战士,在与风浪、也与命运搏斗。

“他们……很用力。”阿娜尔轻声道。

林曦目光扫过那些面孔,魂力能感受到他们魂海中澎湃的、混杂着思乡、拼搏、以及一种要在异族面前证明什么的复杂情绪。“离根之木,更需奋力汲取养分,向阳而生。这节庆,便是他们确认自身、连接故土的精神仪式。”

赛船结束,获胜队伍的欢呼声与失利者的叹息交织。人群渐渐散去。林曦与阿娜尔没有立即回客栈,而是在“牛车水”的街巷中随意行走。华灯初上,许多家庭围坐在一起吃粽子,老人给孙儿讲着屈原投江的故事,言语中充满了对“楚国”、“汨罗江”这些遥远故土概念的想象与怀念。也有关起门来,为生意发愁、为家事争吵的寻常烟火。

他们路过一间亮着灯光的宗祠。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好奇推门一看,只见一位穿着长衫、戴着老花镜的先生,正在教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孩童诵读《三字经》。孩子们摇头晃脑,用带着南洋腔调的官话,一字一句地跟读:“人之初,性本善……” 祠堂的香案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烟雾缭绕。先生看到陌生人,停下教学,警惕地打量。林曦拱手道:“路过闻得书声,心甚慰之,打扰了。” 先生见他们气度不凡,似是读书人,神色稍缓,还礼道:“海外孤雏,不敢忘本。让二位见笑了。”

离开宗祠,阿娜尔感慨:“在这里教四书五经,有用吗?”

“教的是字,传的是魂。”林曦道,“无论飘零多远,文化的根脉不断,便有了归去的念想,也有了立足的底气。这或许比星晷节点本身,更为重要。”

随着在“牛车水”盘桓数日,他们逐渐接触到更复杂的层面。他们见过衣锦还乡、捐钱修会馆的“头家”(富商),也见过在赌场输光积蓄、流落街头的“烂仔”;见过坚守传统、备受尊敬的“先生”(教师、医师),也见过完全西化、鄙夷故俗的“峇峇”(土生华人)。他们听到老辈人用夹杂着马来语词汇的方言,抱怨“红毛鬼”的欺压和“新客”(新移民)的不懂规矩;也听到年轻一代流利的英语交谈,谈论着电影和洋装。这里是一个浓缩的、变异的、充满张力的华人世界。

那星晷节点的异常,林曦也探查清楚了。并非外力破坏,而是此地上百年来,无数华工、商贾及其后裔,在异国他乡生存打拼,所凝聚的那股强大的、混杂着乡愁、坚韧、挣扎与希望的集体念力,无意中与深埋地下的、古丝绸之路上延伸至此的微弱星晷支脉产生了共鸣,使其能量场发生了奇特的“活化”与“变异”,更富有人情味与生命力,但也更易受此地情绪波动影响。这并非坏事,反而是一种文明生命力在异域扎根的体现。

这日,他们在客栈附近的茶室,偶遇一位姓林的老先生,是客栈陈老板的远房叔公,年轻时曾回乡考过秀才未第,后南来谋生,如今以代写书信为生,是街坊中有名的“老学究”。林老先生见林曦谈吐不俗,引为知音,常来攀谈。言谈中,充满了对“唐山”文化的眷恋与对现实的无奈。

“《春秋》大义,在于华夷之辨。可在这里,我们算华?算夷?” 林老先生呷着廉价的茶,苦笑,“子孙们渐渐连官话都说不利索了,认的是英女皇,吃的是咖喱饭。我这把老骨头,守着这几本破书,还有什么用?”

林曦平静道:“文化如水,流到哪里,便滋养哪里,也会融入当地的泥土。只要心中还记得源头的方向,记得‘仁’、‘义’、‘礼’、‘智’、‘信’这些根本,是华是夷,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活出人的样子。”

林老先生怔了许久,长叹一声:“先生所言极是。是老朽执着了。” 此后,他依旧教街坊的孩子认字,却不再强求他们背诵经书,而是多讲些历史故事和做人的道理。

离别的日子到了。客栈陈老板备了简单的酒菜饯行。席间,他喝多了几杯,红着眼圈说:“林先生,阿娜尔姑娘,你们是从‘唐山’来的,见多识广。不瞒你们说,我有时半夜醒来,听着外面的车马声,会突然忘了自己是在哪里……只有闻到这粽子香,听到这乡音,心里才踏实点。这‘牛车水’,就是我们的‘根’啊!”

阿娜尔将一枚随身携带的、刻有安神符文的普通玉佩送给陈老板的小女儿作纪念。林曦则暗中在客栈地基下,留下一道微弱的星辰祝福,愿此间游子,平安顺遂。

离开“牛车水”那日,天空飘着细雨。骑楼下的茶室依旧人声嘈杂,巷口的宗祠书声琅琅。回望那片在雨中显得有几分朦胧的街区,阿娜尔心中百感交集。这里不是故乡,却充满了故乡的影子;这里的人变了模样,却依旧守着古老的情怀。

“他们的根,真的还在吗?”她问。

林曦撑开油纸伞,遮住两人,望向迷蒙的海天相接处:“根,从来不在固定的土地上,而在传承的文化里,在流动的血脉中,在每一个记得‘我从哪里来’的心灵深处。星晷守护的平衡,也包括这文明之火的传递,无论它燃烧在何方。”

没有宏大的结局,离散是常态,认同是过程。主角作为过客,见证了一段漂泊的生存史诗,然后继续自己的旅程。文化的酸甜苦辣,自在人心。

海船再次起航,载着他们驶向新的目的地。而“牛车水”的灯火、粽香与乡音,连同那在异域顽强生长的文化根脉,已成为他们星晷守护之旅中,又一幅难以忘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