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欧娜返回兽人大营时,已是深夜。营地里篝火熊熊,兽人战士们围坐着擦拭武器,啃食肉干,粗犷的战歌与咆哮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野性的活力。然而,她的心却如同被一层迷雾笼罩,张小凡那平静却直指本源的话语,以及那场完全被掌控节奏的战斗,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
“你的路,或许可以更宽……”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她骄傲的心上。她一直坚信,兽人的力量就在于极致的狂暴与毁灭,战斗预知天赋更是让她将这条道路走到了同龄人的巅峰。可那个精灵……他的力量截然不同,看似柔和,却深不见底,仿佛能包容一切,又能瓦解一切。
她烦躁地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强行压下。她是血蹄部落的公主,是战神血脉的继承者,她的使命是带领族人夺取胜利与荣耀,而不是在这里怀疑自己的道路。
她径直走向大营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笼罩在朦胧血光中的营帐——碎星者格罗姆的居所。营帐外没有任何守卫,但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四周,让所有路过此地的兽人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不敢靠近。
蕾欧娜在帐外停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腾的心绪,这才沉声开口:“大萨满,蕾欧娜求见。”
“进来。”格罗姆苍老平淡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蕾欧娜掀开厚重的兽皮门帘,走了进去。帐内的景象与她想象中不同,没有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或神秘的祭祀器物,只有格罗姆独自盘坐在一个简单的蒲团上,面前悬浮着一枚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微弱血光的复杂图腾。那图腾由无数细密的符文构成,隐隐形成一个咆哮的兽首模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事情办得如何?”格罗姆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血色图腾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蕾欧娜单膝跪地,垂下头颅:“未能成功潜入精灵后方营地,被那个精灵守护者张小凡阻拦。”
她将遭遇张小凡以及之后的战斗简单描述了一遍,略去了张小凡那些关于格罗姆和“原初之种”的试探性话语,只说是被对方拦截并交手,最终无功而返。
格罗姆听完,沉默了片刻。帐内只有那血色图腾旋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无妨。”良久,格罗姆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个异数,确实有些门道。你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向那悬浮的血色图腾。图腾微微一颤,分出一缕细如发丝的血光,如同活物般飘向蕾欧娜。
“此乃‘血月战魂图腾’的一丝本源之力。”格罗姆淡淡道,“将其融入你的战神血脉,可助你进一步激发潜能,短时间内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下一次,若再遇那精灵,或可一战。”
蕾欧娜看着那缕飘来的血光,心中本能地升起一丝警惕。这图腾散发的气息,与她所熟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暴战意有些相似,却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束缚感。仿佛这不是力量的馈赠,而是……某种枷锁。
她想起了张小凡的话:“你能看清自己命运的轨迹吗?能看清你敬仰的大萨满,究竟想将你和你的族人带向何方吗?”
一丝犹豫,浮上心头。
格罗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迟疑,那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怎么?你是在怀疑老夫?还是在恐惧更强的力量?”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蕾欧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深知这位大萨满的可怕,违逆他的意志,后果不堪设想。
“蕾欧娜不敢!”她猛地一咬牙,将那一丝犹豫强行碾碎。力量!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力量!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洗刷败绩,才能带领族人走向胜利!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她伸出右手,任由那缕血光落入掌心。血光触肤的瞬间,一股灼热中带着刺痛的力量瞬间钻入她的经脉,直冲心脏与她血脉本源相连的地方!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全身肌肉紧绷,皮肤表面浮现出更加密集的暗红纹路,比之前狂化时更加清晰、更加诡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力量确实在沸腾、在增长,但一种隐隐的、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缠绕、标记的感觉,也随之而生。
格罗姆看着痛苦挣扎却竭力忍受的蕾欧娜,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如同匠人审视作品般的冷漠。
“很好。回去好好融合这股力量。三日之后,随老夫前往‘沉寂之地’,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也是我们计划的关键一环。”
蕾欧娜强忍着不适,低头称是,踉跄着退出了营帐。
在她离开后,格罗姆才缓缓抬起头,望向曦光城的方向,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混沌……异数……正好,可以作为‘血月图腾’彻底激活的最后一味祭品。蕾欧娜……不要让我失望。”
而此刻,远在银月防线后方的张小凡,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指尖一缕混沌归墟之气缠绕,隐隐指向兽人大营的方向。
“血祭之契的气息……还有一丝……被引导的命运之线……格罗姆,你果然在加速了。”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帐,看到了那个正在痛苦中挣扎、命运被无形之手拨动的兽人公主。
“沉寂之地……看来,下一场风暴的中心,就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