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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人流散了,摊布上只剩几块边角豆腐。宋之瑶擦汗,手心都烫。

沈若棠看她那手,没说话,只拿毛巾递过去。

“歇会儿吧,下午得去送货。那几家饭铺催得紧。”

“妈,我去吧。”宋之瑶抬头。

“你行?那几筐有四十多斤。”

“抬不动我推。”

沈若棠盯了她两秒,把袖子往上卷,“行,推车在门口。”

半个小时后,街口那辆旧木推车吱呀着过桥,沈若棠在后头撑,宋之瑶在前头拉。

桥面滑,水汽往下涌,脚底打滑。

赵茹安跟在一旁提篮,“妈,您慢点!”

“慢就更滑。”沈若棠咬着牙,“这桥就是这样,越快越稳。”

车过桥,沈若棠脚下一个不稳,手一滑,车身往一边歪。宋之瑶立刻回头,一把扶住。

“妈,您没事吧?”

“没事。”沈若棠喘了口气,额头一层细汗。

“妈,您歇会儿,我拉。”

“歇啥?还没过桥头。歇了,人就塌。”

到了饭铺门口,掌柜的见她们来了,笑着迎出来。

“沈嫂子,这次豆腐结实啊。”

“结实的才下锅不散。”沈若棠擦着手,回头瞥了宋之瑶一眼。

“拿着秤,别让人多舀。”

宋之瑶乖乖过去,秤杆一点都没歪。

结完账回来的路上,天阴了。风刮起纸屑,街口吆喝声渐远。

宋之瑶推着空车,肩膀发酸,嘴角却在笑。

“妈,我今天真有点像干买卖的了。”

沈若棠一边走一边理袖子,“像不算,得成。

这买卖,冷的时候干,热的时候忙,热是干出来的,冷也是干出来的。

手一停,心就凉。”

赵茹安扛着篮子走在后头,看着前面两个身影被风推着往前,忍不住说:“妈,您这话得写门口。”

沈若棠回头,“写门口干啥?

干的事比写的字值钱。”

三人都没再说话。

街口的豆香还没散尽,风吹过,混着水汽和火气,沉沉地往回压。

谁也没停。

推车的轮子在地上碾出一条黑亮的印子,一直拖到天黑。

风在夜里翻了两次方向,半夜一阵,早上又一阵,院子里的篓子被刮翻,豆渣撒了一地。

沈若棠推门出来时,赵茹安正蹲在地上收,“妈,这风咋跟长眼睛似的,专挑咱的摊。”

“长眼睛的不是风,是咱手里的活太多。”

沈若棠拿扫帚,“赶紧收。今天饭铺那边要多一倍豆腐。”

宋之瑶揉着脖子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妈,这一大早就忙啊。”

“这买卖不等你伸懒腰。”沈若棠头也不抬,“昨天掌柜的夸你称秤准,你可别今儿糊了。”

“不会。”宋之瑶笑,去搬桶。手一碰水,立刻打了个哆嗦。

赵茹安在一边挤眉弄眼,“小妹,你昨晚做梦还喊呢,说‘快翻豆腐’。”

宋之瑶一愣,笑得有点憨,“那可能是心里还惦记。”

沈若棠插句话:“记着惦记好。人要不记着自己干过啥,迟早又走回老路。”

磨子转起来,屋里屋外都是豆香。

宋之瑶擦了擦汗,低声说:“妈,昨天我在饭铺听人说,咱这豆腐比镇上的都卖得快。”

“那是因为他们偷懒。”沈若棠看火候,“我这锅从来不糊,也不稀。”

赵茹安忍笑:“妈,您就不能夸自己一次?”

“夸啥?这豆腐能吃出理,靠的不是嘴。”

火噼啪一响,沈若棠用棍拨了拨柴火。

“火大了糊,火小了凉。

干事也是。你要太急,锅里就糊;你要太慢,浆就凉。

火得正,事才顺。”

宋之瑶蹲在旁边,一边擦汗一边偷瞄她,“妈,我看您说话比做豆腐还利索。”

“你以为我爱说?以前不说你们不听,现在我老了,不说你们还听。”

赵茹安笑得前仰后合,“妈,您这是嘴硬心软。”

沈若棠瞪她一眼:“心要是真软,豆腐早塌了。”

磨好的浆倒进锅里,热气往上涌,宋之瑶被呛得直咳。

沈若棠接过勺子,手臂一抬一落,动作利落。

“看着点,浆倒进去不能搅太急,得顺锅转,像做人一样。

你一急,浆破;你一懒,浆沉。都得掂着。”

宋之瑶咬着嘴角,看得仔细。

赵茹安递水给她,“妈,这理搁您嘴里,连豆腐都能成家训。”

沈若棠笑了笑,“家训不值钱。会做一块不散的豆腐,比写一堆话强。”

午后,阳光终于露了脸。

三人收摊往回走,车里剩下的豆腐晃着白光。

宋之瑶推着车,手臂都发酸,“妈,我觉得自己能干一辈子这买卖。”

“能干就干,嘴别太快。”沈若棠在后面撑着车,“你记着,热闹一阵没用,得热到年头。”

赵茹安扛着空篮子,打趣:“妈,您这话说得像给自己立规矩。”

“我哪天不立?

火候不守,锅就毁。

人不守理,家就散。”

街上吹来一阵风,摊车的布篷被掀起,落回来的时候发出“啪”的一声。

宋之瑶回头,“妈,这风又来了。”

“来了就来了,豆腐怕风,人不怕。

火大了糊,火小了凉,风大了晃,心要稳。”

她说着伸手去扶那块布,风掠过她的指尖,带着豆香,一阵一阵往街深处飘。

沈若棠看了一眼天,袖口卷到肘弯,继续推车往前。

谁也没说话,只有车轮在地上碾过湿灰的声音,厚重又实在。

夜色刚黑透,沈若棠还在洗锅。

她蹲在井边,手腕贴着冰石,刷子一下一下划过锅底,水花溅在袖子上,瞬间冻成细霜。

屋檐下挂着灯,灯光一闪一闪,赵茹安在灶口扒火。

火候不稳,柴末噼里啪啦地炸。

“妈,这锅我来洗吧,您手上全是裂口。”

“你那刷法能刷出理?再刷薄一层,这锅得漏。”

赵茹安撇嘴,“那您也别每次都亲自来。”

“你以为锅自己会记人?

锅啊,最认手。谁糊它,它记谁。”

屋里那口大铁锅是沈若棠年轻时候自己换来的。二十多年,她从不让别人洗。

她低头刷得认真,声音混在夜风里:“冷锅不等人,火一灭就得重来。

人也是,停一阵,手就生。”

赵茹安笑着,“您这理,连锅都讲通了。”

“锅不讲理,做豆腐的人得讲。”

就在这时,院门“咯吱”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