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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那一拳打得彻底粉碎,归于虚无。

地表之上,上百位跪伏在地的大帝强者,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的泥塑,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态一动不动。

他们的神念、他们的思维、他们那引以为傲,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帝境道心,在方才那毁天灭地又寂静无声的一拳面前,早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死了?

不,是没了。

独臂大帝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荒谬而又无比真实的概念。

那尊刚刚脱困,威压足以让万帝大阵都如薄纸般破碎的圣魔仙王,那个比古魔族恐怖万倍的禁忌存在……就那么被阁主平平无奇的一拳,从这个世界上从因果的长河里,被彻彻底底地……抹掉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没有法则崩碎的末日哀鸣。

就像一块橡皮,轻轻擦去了画卷上的一点污渍。

干净、利落,且不讲道理。

这比任何毁天灭地的神通,都更加让人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战栗。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在这死寂的世界里,发出了第一声属于生灵的声响。

地心深处,张默收回了拳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眼前这片被搞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空间裂缝与法则断层的战场,脸上那股不爽的神情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浓了。

“唉,又要麻烦一番。”

他叹了口气,随即对着这片狼藉的世界,随意地挥了挥手。

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挥。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充满了创生与秩序的浩瀚伟力,如春风般拂过这片残破的大地。

奇迹,在所有生灵那呆滞的目光中上演。

那被仙王余波夷为平地的万仞山脉,其尘埃与碎石竟开始倒卷、重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拔地而起,比之前更加雄伟、更加壮丽,其上甚至有淡淡的仙灵之气缭绕。

那被蒸干了所有水流的万里河床,其地底深处,清澈的本源之水汩汩涌出,转瞬之间便重新汇聚成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河水之中甚至有金色的龙鲤在欢快地跃动。

叶知春先前洒下的生命种子,那些被彻底抹除的生灵,竟在原地化作点点光雨,重新凝聚成形。

嫩绿的草地再次铺满大地,好奇的麋鹿与灵鸟仿佛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又开始了它们的嬉戏。

破败与新生、毁灭与创造,只在这一挥手间,便完成了轮回。

整个世界不仅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加灵秀,充满了生机。

做完这一切,张默才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上仅剩的另一位当事人。

银甲神将。

他那缕即将消散的不灭战魂,在方才那股创生之力的滋润下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幻,却不再有随时会崩溃的迹象。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男人,又看了看周围这片被瞬间修复,甚至更胜往昔的世界,那双燃烧了万古战意的眸子里,只剩下了无尽的震撼与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敬畏。

许久,他手中的龙纹银枪化作点点光芒消散。

这位来自一个未知纪元的悲壮英雄,他对着张默行了一个无比古老而又庄重的军礼,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敌人弯曲过的脊梁。

“多谢阁下出手,镇宇战魂,见过道友。”

他的声音不再是金石交击般的干涩,而是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绝对尊重。

张默摆了摆手,又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太师椅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别客气,我只是守护我的世界。”

他指了指脚下这片崭新的大陆,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块地现在是我的。谁弄坏了,谁就得赔,天经地义。”

镇宇战魂:“……”

他那颗在万古孤寂中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此刻竟因为这句话,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凌乱。

这位道友……似乎跟他想象中的盖世高人,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聊聊吧。”张默没在意他的表情,磕着瓜子随口问道,“你是谁?刚才那个玩黑泥的,又是什么来头?看着挺嚣张的,怎么这么不经打?”

这番话,听得远处的冥子和一众大帝眼角狂抽。

仙王啊!那可是仙王啊!

在您嘴里就成了不经打?

镇宇战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他那虚幻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与缅怀。

“吾名镇宇,乃是……无数大纪元前太初纪元的一名仙王,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当年留下的一缕不灭战魂罢了。”

太初纪元!

这个词汇,让上官祁等弟子心中剧震,这可是只存在于最古老典籍中的传说时代!

“至于那位……”镇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与忌惮,“他来自一个你们或许从未听闻过的地方——永恒圣界。”

“他,是一位真正的圣魔。”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神魂中炸响!

之前那道自裂缝中传来的意志,自称来自圣界,而眼前这位古老的仙王,则说出了那个地方的全称——永恒圣界!

“圣魔族?”冥子忍不住开口,他体内的万魔之胎此刻依旧在瑟瑟发抖,“他们与古魔族,是何关系?”

“关系?”镇宇看了冥子一眼,似乎看穿了他体内的万魔之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古魔族,不过是圣魔族当年被放逐时,遗留下来的血脉驳杂的奴仆与后裔罢了。他们,连给真正的圣魔提鞋都不配。”

他缓缓道出了那段被岁月掩埋的惊天秘闻。

“永恒圣界,是一个远比九霄仙域更加古老、更加高等的界域,那里的生灵自诩为神明后裔,天生高贵。然而,其中一部分存在,为了追求更极致的力量,触碰了禁忌,创造出了一种可以吞噬其他世界本源,来壮大自身的邪恶魔功。”

“他们,便是第一代圣魔。”

“此举,引来了永恒圣界本身的排斥与镇压,最终那批圣魔被击败,但永恒圣界也无法彻底将他们抹杀,只能将他们打入无尽的混沌虚空,永世放逐。”

镇宇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然而,这些被放逐的圣魔并未死心,他们游荡在各个纪元的边缘,如同宇宙的蝗虫,不断寻找着新生的、脆弱的世界,将其吞噬,化为自身重归巅峰的养料。”

“我们太初纪元,便曾遭遇过一场来自圣魔的浩劫,无数仙域崩毁,万灵涂炭,吾等仙王奋起反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最终将入侵的圣魔尽数斩杀或封印。”

“方才那位,便是当年被吾亲手封印的最强者之一,只是没想到他竟能熬过纪元大劫,苟延残喘至今。”

镇宇说到这里,虚幻的身影再次一阵晃动,眼中满是悲凉。

“吾虽成功封印了他,但自身也在那场大战中本源受损,最终……未能抗过随之而来的纪元大劫身死道消,只余下这缕执念化作战魂,守护于此,以防万一。”

一番话,揭开了一段波澜壮阔而又无比悲壮的史诗。

原来,所谓的黑暗动乱、所谓的古魔族,都不过是更高维度博弈中,溅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浪花。

真正的敌人,是那群如同宇宙病毒般,觊觎着鸿蒙万界的……圣魔!

而他们背后,那个将他们放逐,至今态度不明的永恒圣界,更是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片未知阴云。

听完这番话,上官祁、瑶曦等人心中沉重无比,只觉得未来的道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挑战。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张默,却只是平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磕完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仿佛只是听了一个还算有趣的故事。

他看着眼前这位充满了悲壮色彩的古代英雄,摸着下巴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仿佛与当前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嗯,故事讲得不错。”

“那么……你知不知道……”

张默的眼神穿透了地心,越过了这片新大陆,仿佛直接看向了那遥远而神秘的九霄仙域的核心。

他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让他自己都感到好奇的探究意味。

“现在的九霄仙域所有活着的仙王,都被困在了一个出不来的地方,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

“这事……跟你们那个时代,或者你说的那个什么永恒圣界,有关系吗?”

轰!

这个问题,比之前任何一道仙王级的攻击,都更加震撼人心!

镇宇战魂那刚刚稳定下来的虚幻身躯,在听到的瞬间,猛然剧震!

那不是力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源于信息本身的,极致的惊骇!

他那双看过纪元生灭,面对宿敌生死都能保持平静的眼眸,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一种比面对圣魔仙王时,还要浓烈千万倍的恐惧、不敢置信,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绝望,第一次浮现在这位古代英雄的脸上。

他虚幻的身体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当场消散。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镇宇的声音不再沉稳,不再古老,而是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

“那里……那里不是战场!”

“那是……一座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