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的禁足岁月,在日升月落中悄然流淌。楚风心如止水,将全部精力投入修炼,倒也不觉枯燥。冰冥之力日益精纯,与空冥剑意的融合渐入佳境,修为稳步向着金丹巅峰迈进。
这一日,他正于洞府内演练剑法,冥虚剑化作一道暗色流光,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剑势引动周遭空间微微扭曲,寒气内敛却暗藏杀机。忽然,洞府禁制传来一阵细微波动,并非师尊那熟悉的探查神念,而是一道带着草木清香的传讯符。
楚风收剑,神识扫过,是叶灵儿。
“楚师兄,听闻你被宗主禁足了?你没事吧?我新炼了几炉‘凝霜丹’,对稳固冰系灵力有奇效,给你放在峰下阵法外了哦!还有几株刚成熟的‘冰雾花’,也一并给你!你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解除禁足呀!”
传讯符末尾,还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楚风心中一暖。叶灵儿心思纯净,不谙世事复杂,这份纯粹的关心如同山间清泉,让他因禁足而略显沉闷的心绪轻松了不少。他传音道谢,并未让她送上峰来,以免触怒师尊。
刚处理完叶灵儿的传讯,又一道沉稳的传讯符飞来,是苏沐清。
“楚师弟,禁足期间切勿懈怠。宗主虽罚你,实则亦是保护。外界因瑶池之事,对你关注颇多,暂避锋芒亦是好事。若有修行疑难,或需什么典籍丹药,可传讯于我。”
苏沐清一如既往的冷静周全,既有关怀,也有提醒。楚风再次谢过,心中感念这位师姐的照拂。
他并未向她们提及师尊那日的盛怒与疑似“吃醋”的迹象,此事关乎师尊颜面,更关乎他们之间那复杂难言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
然而,楚风能屏蔽外界的纷扰,却屏蔽不了内心深处对师尊状况的担忧。那日别院中,师尊离去时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与混乱,他并未错过。这三年来,那偶尔拂过紫云峰的探查神念,气息也似乎不如以往那般纯粹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与……虚弱?
难道《冰心诀》的反噬,真的如此严重?
就在楚风心绪微澜之际,怀中所藏的那枚属于洛冰璇的剑意法牌,忽然极其轻微地温热了一下,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冰蓝剑气自主流转而出,在他周身绕行一圈,仿佛确认了他的安然,旋即又缩回法牌之内。
楚风握住法牌,感受着那残留的、独属于师尊的冰冷气息,心中那份担忧更重了。师尊她……即便自身状态不佳,也仍在分神确认他的安全。
他望向主峰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那重重的云雾与结界。
师尊,您到底……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主峰大殿深处,那间玄冰密室已彻底化为一片极寒绝域。冰灵之气浓郁得化为液态,却又充斥着一种极不稳定的狂暴。
洛冰璇盘坐于冰玉床上,周身被厚厚的、不断增生的玄冰层层覆盖,只露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绝美脸庞。她双眸紧闭,眉心之处,一道细微的冰蓝色裂痕若隐若现,丝丝混乱的气息正从中散逸出来。
她的识海之内,正进行着一场无比凶险的拉锯战。
一边是《冰心诀》运转到极致所化的万丈玄冰,冰冷、死寂、不容丝毫杂念,试图将一切情感波动彻底冻结、碾碎。
另一边,却是如同野火般不断滋生、无法磨灭的画面与心绪——楚风带着痞气的笑容,他认真修炼时的侧影,他为自己挡下攻击时的决绝,他抱着水云袖时那刺眼的小心翼翼……以及,那股因他而起的、陌生的灼热、酸涩、愤怒与……渴望。
“斩!斩!斩!”
意识深处,她以神识化剑,一次次斩向那些“妄念”。每一次斩落,那妄念便如同镜花水月般碎裂,但下一刻,又有新的、更加清晰的画面凝聚出来,伴随着更加汹涌的情感冲击!
尤其是那“嫉妒”之念,如同最顽固的毒藤,深深扎根,越是斩除,缠绕得越紧!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瞬间在空气中冻结成凄艳的红色冰晶。
玄冰覆盖下的娇躯微微颤抖,那冰封的脸上,竟缓缓滑落两行清泪,泪水尚未滴落,便已化作冰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修长的手指死死抠入身下的冰玉,指甲崩裂,渗出丝丝血迹,亦瞬间被冻结。
痛!
神魂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
道基在那冰与火的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她不明白,为何修行之路会变得如此艰难?为何这情劫如此酷烈?为何那孽徒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冰心诀》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随着她心绪的波动而不断加剧。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一步踏错,便是道基尽毁,万劫不复!
“楚……风……”
一个无比微弱、带着痛苦挣扎与难以言喻复杂情愫的名字,在她近乎湮灭的意识深处,无声地唤出。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的烛火,在她无边黑暗的煎熬中,摇曳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
是劫?是孽?还是……她冰冷生命中,唯一无法舍弃的……暖意?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而远在悬空岛的司云岫,把玩着一枚凝结着冰霜的水晶球,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属于洛冰璇那极度紊乱且不断衰弱的气息,嘴角勾起一抹妖异而满意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洛冰璇,待你道基崩毁,心神失守之时,便是本座收取你这枚最好的‘棋子’,以及那个有趣的小家伙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