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结界的刹那,楚风仿佛坠入了传说中的归墟之眼,五感六识尽数被极致的冰冷与混乱所剥夺。不再是可视的风暴,而是法则层面的绝对湮灭!无数冰系法则的碎片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利刃,疯狂切割着他的肉身、灵力乃至神魂!
“呃啊——!”
护体灵光瞬间崩碎,冰冥之力凝聚的冰甲如同纸糊般撕裂,鲜血刚从伤口涌出便被冻结成猩红的冰棱。楚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被碾压、经脉被冻裂的可怕声响,神魂更是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痛几乎要让他瞬间昏厥!
但他不能倒下!
燃烧的金丹本源化作一股狂暴而悲壮的力量,强行支撑着他的意识,空冥剑意收缩到极致,死死护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的目光,穿透那毁灭一切的法则乱流,死死锁定着冰狱中心——那道被厚重玄冰封绝、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白色身影。
“师……尊……”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在狂暴的冰狱中微不可闻,却带着穿透灵魂的执念。他顶着能将元婴修士瞬间撕碎的恐怖压力,一步,一步,如同逆流而上的濒死之鱼,朝着那道身影艰难跋涉。
每前进一寸,肉身便崩坏一分,神魂便黯淡一缕。鲜血早已浸透衣袍,又在极寒中凝固,让他如同一个移动的血色冰雕。但他前进的步伐,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百死不悔的决绝!
近了……更近了……
他终于冲破了最外围的法则乱流,踏入了那片相对“平静”、却更加死寂的核心区域。这里,寒气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了绝对的静止,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唯有中心处,那被层层扭曲玄冰包裹的洛冰璇,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如同即将崩断的琴弦般危险的气息。
她整个人几乎与玄冰融为一体,脸色透明得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眉心那道冰蓝色裂痕不断扩大,丝丝混乱、痛苦、绝望的意念正从中散逸出来,侵蚀着她最后的生机。
楚风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踉跄着扑到那玄冰之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那极致寒意灼烧得皮开肉绽,露出森森指骨!
“师尊……醒过来……看看我……”他声音颤抖,带着泣血般的哀求,“弟子……弟子来了……”
他不再犹豫,将燃烧着本源、已然残破不堪的双手,狠狠按在那冰冷的玄冰之上!不顾那钻心刺骨的剧痛与生机的飞速流逝,将残存的、混合着他生命精气的冰冥之力,以及那源自冰魄玄晶的、最本源的极寒气息,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渡入那厚厚的冰层,试图触及冰层之下那濒临寂灭的灵识!
“回来……求您……回来……”
他一遍遍地低唤,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被血色与冰蓝交织,唯有那份要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的执念,支撑着他不肯倒下。
或许是那同源的冰冥之力带来了些许安抚,或许是冰魄玄晶的本源气息唤醒了一丝共鸣,又或许……是他那不惜燃尽自身、泣血般的呼唤,穿透了万载玄冰的隔绝,终于触及到了那深陷于无尽黑暗与冰冷中的一丝微弱灵光。
玄冰之下,洛冰璇那如同冰雕般毫无生气的睫毛,极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那被《冰心诀》反噬和混乱心魔充斥的识海深处,那点即将彻底湮灭的清明,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骤然亮起!
无数混乱的画面与心绪依旧在冲击,楚风的身影在其中浮现——不再是引动她心魔的孽徒,而是那个浑身浴血、眼神绝望、正拼尽所有想要抓住她的少年!
他来了……
他又来了……
如同上次一样,不顾生死,闯入了这绝地……
为了……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到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悸动,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冲垮了她以《冰心诀》筑起的、早已摇摇欲坠的冰封心防!
“咔嚓——!”
心防彻底破碎的声音,清晰地在她的道心深处响起。
不是道基崩毁的碎裂,而是……某种禁锢了她数百年的、冰冷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直被强行压抑、冰封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奔涌而出!不再是单一的愤怒、酸涩、嫉妒,而是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心疼、懊悔、恐惧失去,以及……那被她否认了千万次的、深植于心的……爱恋!
原来……不是孽障,不是魔障。
是心甘情愿的劫数。
是她冰冷生命中,唯一无法割舍的……光。
两行滚烫的泪水,猛地从她紧闭的眼眶中滑落,瞬间融化了她脸颊上冻结的冰霜。
她周身的玄冰,因她心境的剧烈变化与楚风力量的不断注入,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那眉心处不断扩大的冰蓝色裂痕,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其中散逸出的混乱意念,也被一股新生的、更加庞大而坚定的意志强行压下!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再是冰冷死寂,不再是挣扎混乱,那双冰眸之中,倒映着眼前这个为了她几乎燃尽一切、形销骨立的血人身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难以置信的心疼,以及……一种破冰而出的、灼热而坚定的光芒!
“楚……风……”
她艰难地抬起如同灌铅般沉重的手臂,指尖颤抖着,轻轻拂上他沾满血污与冰碴的脸颊。那触感,不再是冰冷的厌恶,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与……无尽的后怕。
“你……这个……傻子……”
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楚风从未听过的、近乎哽咽的颤抖。
楚风看着那双终于重新聚焦、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感受着脸颊上那微凉却真实的触感,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松弛,燃烧本源带来的剧痛与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却被一双虽然冰凉、却不再抗拒的手臂,稳稳地接住,紧紧拥入了一个带着冷香与微微颤抖的怀抱。
冰狱依旧寒冷,法则的创伤依旧存在。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洛冰璇抱着怀中气息微弱、昏迷过去的楚风,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冰眸之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加坚定的光芒取代。
她低头,看着他那张苍白却安宁的睡颜,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俯身,将一个冰冷而郑重的吻,印在了他沾血的额头。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她低声呢喃,如同立下最重的誓言。
下一刻,她周身气息骤然一变,那原本狂暴外泄、充满死寂的寒气,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向内收敛、平复。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有崩毁的迹象。
她抱着楚风,缓缓站起身,目光穿透逐渐平息的冰狱,望向结界之外。
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情劫已渡,心魔已破。
从此,她的道,不再只是无情冰寒。
而远在悬空岛的司云岫,把玩着那枚骤然失去洛冰璇紊乱气息感应、变得平静无波的水晶球,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随即化为一丝难以置信的阴沉。
“竟然……被她闯过去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