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密室内,时间仿佛放缓了流速。洛冰璇摒弃了所有外务,甚至连宗主日常的批阅玉简都暂且搁置,全副心神都系于冰玉床上那道昏迷的身影。
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只是隔着结界以神念探查,或是远远赐下丹药了事。而是亲身守在一旁,如同最耐心的医者,亦是……最笨拙的看护人。
每日,她都会定时为楚风渡入精纯温和的灵力,梳理他那些刚刚接续、尚且脆弱的经脉,温养他受损的金丹与神魂。她的动作从一开始略显生疏僵硬,到后来渐渐变得流畅自然,只是指尖在触碰到楚风皮肤时,仍会几不可查地微微蜷缩,冰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她甚至亲自去宗门秘库,取来了仅存的几味对修复本源有奇效的万年灵药,不惜耗费自身修为,将其炼化成最温和的药液,一点点喂楚风服下。若是被外界知晓,一向清冷、视外物如无物的云岚宗主,竟会为一名弟子做到如此地步,恐怕会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偶尔,在楚风因伤痛于昏迷中无意识蹙眉呻吟时,她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指尖却在半空停顿,最终只是轻轻替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看着楚风沉睡的侧脸,洛冰璇的心湖依旧难以真正平静。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酸涩感时常萦绕心头,让她既感无措,又隐隐……贪恋。
这一日,她刚为楚风渡完灵力,正欲起身调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安静的面容。经过连日来的悉心救治,他脸上的死灰之气已褪去不少,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俊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形……
洛冰璇的目光在那略显干涸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心头莫名一跳,一丝极淡的绯色悄然爬上耳根。她猛地移开视线,强行运转《冰心诀》,试图压下那不合时宜的遐思,却发现功法运转间,那股因他而起的暖意,竟不再如以往那般引动剧烈的反噬,只是如同温水般,悄然浸润着她冰封了数百年的心田。
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
她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冰玉床上,楚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洛冰璇瞬间回神,几乎是本能地俯身靠近,冰眸之中闪过一丝紧张:“楚风?”
楚风并未醒来,只是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着他这副模样,洛冰璇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瞬间被心疼取代。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用冰蚕丝帕,极其轻柔地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冰封的心湖再次漾开圈圈涟漪。
“快些……好起来吧。”她低声呢喃,声音轻若蚊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与脆弱。
而与此同时,云岚宗外,看似平静的修仙界,却因司云岫悄然放出的消息,暗流开始汹涌。
“听说了吗?幽冥鬼域深处,疑似有上古‘虚空剑尊’的传承洞府现世!”
“何止!据说开启洞府的关键‘钥匙’,可能就在云岚宗那个新晋的真传弟子楚风身上!”
“就是那个得了冰魄玄晶的空冥剑子?难怪悬空岛司云岛主之前那般关注他!”
“啧啧,冰魄玄晶加上虚空剑尊传承……此子身怀如此重宝,云岚宗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幽冥鬼域本就凶险万分,如今又有传承诱惑,恐怕各大宗门、散修老怪都要坐不住了……”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在酒楼茶肆、坊市秘境中飞速传播,愈演愈烈。尽管很多人对此将信将疑,但“虚空剑尊”的名头实在太大,那是上古时期以空间之道称尊,传说中触摸到飞升边缘的绝世大能!其传承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更何况,还有楚风身上那确认无疑的冰魄玄晶!
一时间,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云岚宗,投向了紫云峰。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云岚宗内部,自然也收到了风声。执法堂加强了巡哨,护宗大阵时刻处于半开启状态,气氛凝重。苏沐清、石破天等人忧心忡忡,却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仍在主峰闭关(实则为楚风疗伤)的宗主。
密室之内,洛冰璇虽未外出,但以其修为,对外界气机的变化亦有所感应。她抬眸,望向密室穹顶,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汇聚而来的无数贪婪与恶意的视线。
冰眸之中,寒光渐起。
她轻轻替楚风拢了拢被角,动作依旧温柔,眼神却已变得锐利如剑。
风雨欲来?
那便来吧。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他分毫。
司云岫……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凝出一缕极致冰寒的剑气,在虚空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