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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站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李砚秋没有看别人,他的目光,直视着陈老。

“陈老。”

他的声音,郑重而清晰。

“今天的事,多谢你们,特别是林医生。”

陈老摆了摆手。

“小同志,不用客气,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

“不。”

李砚秋摇了摇头,神色异常严肃。

“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

“但对我们来说,这是救命的大恩。”

他深吸一口气,腰杆挺得笔直。

“我们山里人,没读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我们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的恩情,比天还大。”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淳朴的村民。

“我代表李家村全村人,想请考察团的各位,吃一顿便饭。”

李砚秋指向院子中央那几头野猪,声音陡然提高。

“就用今天刚打回来的野猪,最新鲜的肉!”

“请各位,务必赏光!”

陈老闻言,刚想开口婉拒。

他知道考察队有纪律,不能随便接受地方的宴请。

李砚秋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

“陈老,这不是客气。”

“这顿饭,你们要是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全村人。”

“建伟一家,还有我们所有人,这心里头的坎,一辈子都过不去。”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

“这份人情,我们还不起。”

“就让我们,用山里人最实在的方式,表达一下心意。”

“这顿肉,你们必须吃!”

陈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满脸期盼的村民。

他知道,他拒绝不了。

在这种淳朴的民风里,拒绝这份沉甸甸的谢意,就是一种侮辱。

陈老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答应道,

“好。”

郭振的声音响起,

“陈老,我反对。”

他站得笔直,目光扫过那些围着火堆、满脸喜悦的村民,眼神里的不赞同几乎要溢出来。

“我们是国家派出的考察队,有严格的纪律。”

“第一,不能随意接受地方的宴请。”

“第二,食物来源不明,卫生条件堪忧,万一吃坏了肚子,会影响整个考察任务的进度。”

他每说一条,院子里的温度就仿佛降一分。

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李砚秋。

李砚秋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老,眼神坦荡,像山里的清泉,一眼就能望到底。

陈老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他的目光从郭振那张写满“纪律”的脸上,移到了李砚秋那双清澈的眼睛上。

他又想起了那个冷静果敢的女医生,想起了这个年轻人在危急关头展现出的担当和沉稳。

老人笑了。

“小郭啊,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陈老说着,看向院子中央那几头巨大的野猪,眼中也流露出一丝好奇。

“再说了,我也想尝尝,这山里最纯正的野味,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陈老!”

郭振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老却不再理他,对着李砚秋,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同志,那我们,就叨扰了。”

“好嘞!”

李砚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转身一挥手。

“开整!”

合作社的院子里,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一头大野猪被几个壮汉合力抬到了院子中央铺好的木板上。

村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猪肉,眼睛里放着光。

那是一种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和敬畏。

李砚秋脱下外套,随手扔给旁边的赵铁柱。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剥皮刀。

“我来。”

只见他手腕一翻,刀尖在那头最大的野猪肚皮上轻轻一划。

动作快、准、稳。

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

厚实的猪皮,应声而开。

他下刀的力道恰到好处,只破开皮肉,却丝毫没有伤到内脏。

接下来,开膛,破肚,分割。

李砚秋的动作行云流水,像一个庖丁解牛的艺术家。

他把最精华、最嫩的里脊肉,小心翼翼地剔了下来,足有十几斤。

“这块,留着晚上招待贵客。”

他又将那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五花肉,整整齐齐地切成大块。

“这五花,烤着吃最香。”

剩下的猪骨、猪头、下水,他也都分门别类,安排得明明白白。

村民们看着他那熟练得不像话的手法,一个个都看呆了。

王大爷抱着那杆五六半,站在一旁,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欣赏。

这小子,不止会打猎,还是个懂吃、会吃的主儿。

夜幕降临。

合作社的大院里,燃起了几堆巨大的篝火。

几十张用木板和条凳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从院子这头,一直摆到了那头。

火光跳跃,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彤彤的。

大铁锅里炖着的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架在火上炙烤的五花肉,被烤得滋滋作响,

村民们端着粗瓷大碗,围着篝火,大声地说笑,划拳。

孩子们的笑闹声,大人们的吆喝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角落里,考察队的那几张桌子。

郭振和他的几个安保队员坐得笔直,

郭振的目光,嫌恶地扫过那些简陋的桌椅,和缺了口的粗瓷大碗。

他的眉头,自始至终都紧紧锁着,与周围欢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李砚秋端着满满一碗酒,走到了陈老和林晚晴面前。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陈老,林医生。”

李砚秋的声音,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天,要是没有你们,我兄弟建伟的命,就没了。”

“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

他挺直了腰杆,双手举起那碗酒。

“我,李砚秋,代表李家村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敬你们一碗!”

说完,他仰起头,将那满满一碗辛辣的土烧酒,一饮而尽。

没有一滴洒出来。

“干了!”

村民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