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歪靠在窗边的矮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手中捧着一卷医书,就着窗外天光,蹙眉细读。
偶尔喉间干痒,便掩唇低低咳嗽一声,随手端起手边微温的水喝上一口,勉强压下不适。
突然,腹内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刀绞般的剧痛!他眉头瞬间拧紧,额角青筋微凸,迅速从怀中摸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就着温水服下。
他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按在小腹上,等着药效发作。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尖锐的疼痛却只缓解了一丝,依旧顽固地肆虐着。冷汗很快浸湿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强忍着没发出声音,又咽下一颗药,慢慢佝偻着背,将脑袋无力地抵在矮桌边缘,另一只手用力掐着自己虎口的合谷穴,试图用外部的疼痛来转移内部的煎熬。
唇瓣被他咬出口子,渗出细小的血珠,所有痛苦的呻吟都被他死死咽回喉咙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那疼痛似乎达到了某个顶峰,然后开始慢慢消退,或许是痛到了麻木,又或许是药终于起了些作用。
兰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冰凉粘腻。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矮桌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几乎耗尽。
缓了缓,他艰难地用手肘撑着矮桌,一点点直起身体,急促地喘息着,身子一歪靠在墙壁上,偏过头,茫然地望向窗外,瞳孔似失去焦距。
恍惚中,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窗外,不知何时竟悄然飘起细碎的雪花。
慢悠悠地、无声无息地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洒落,如同破碎的羽毛,点缀着这寂寥的院子。
那一点点洁白轻盈地落下,覆在枯枝与残垣上,似乎也落进他心里,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与焦躁,竟奇异地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他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缓缓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昏沉的睡眠中。
屋内,小德子临走前烧旺的炭盆散热意,让他这一觉睡得异常暖和。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兰策愣了一下,随即,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疯狂跳动起来!
好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淹没,源自海上那两个月刻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小德子!掌灯!!”他脱口喊道,声音压不住颤抖。
然而,没人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幽香居,静悄悄的,只剩他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兰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小德子只是出去买吃食,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恐惧混合着不祥的预感,让他心脏狂跳。他强忍着对黑暗的惧怕,摸索着找到火折子,颤抖着手点燃桌上的蜡烛。
昏黄跳动的烛光驱散一小片黑暗,也让他狂跳的心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又点亮一盏灯笼,穿上厚重的披风,决定出去迎一迎小德子。
提着那盏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的灯笼,兰策拢了拢披风,推开院门。
刺骨的寒风立刻顺着领口、袖口的缝隙钻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不见小德子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抬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没多远,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兰策心中一喜,以为是小德子回来了,下意识勾起一抹笑,却没注意脚步声的杂乱。
所以,当脚步声的主人转过拐角,出现在他灯笼微弱的光晕下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凝固,最终碎裂开来。
兰煜雪、兰灏、顾清风、林惊鸿、陆不语,甚至许久未曾露面的陈厌,也赫然在列!他们身后是持刀侍卫!
一行人,个个面色冰冷,眼神凌厉如刀,齐刷刷地射向他,仿佛要将他凌迟。
感受到杀意,兰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刚要张口,他的瞳孔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狠狠击中。被众人挡在后面的小德子正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粗暴地架着,脑袋无力地低垂着,浑身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骇人的青紫淤痕和纵横交错的鞭伤,已然不省人事!
而架着他的那两个人,正是曾经被兰煜雪指派来保护他的暗卫,九环和金剑!
“噗通!”
小德子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兰策手中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烛火跳动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
他踉跄着扑跪过去,颤抖着手去查看小德子的情况,“小德子!小德子你怎么了?你醒醒!怎么会这样!”
触手所及,一片冰凉。小德子的手指血肉模糊,显然受过酷刑,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兰策瞬间红了眼眶,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心痛直冲头顶!他猛地抬起头,还没等他质问——
“啪!”
兰灏率先冲了过来,一巴掌狠狠朝他扇来!
兰策怒从心起,左手迅捷格挡,右手运起内力,猛地一掌击在兰灏胸口,将他震得踉跄后退数步!
然而,下一瞬,一道更加凌厉霸道的掌风扑面而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