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河镇时,夕阳正把吊脚楼的影子拉得老长。赵不凡手臂上的伤口已被付亚丽仔细包扎好,渗血的布条透着草药的清香,与雨林带来的潮湿气息混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安稳感。
阿木把他们送到客栈门口,手里还捧着那株血心草:“这草在镇上不能露白,前几日有个外地药商来收,开价五十两银子一株,被镇长骂走了——他想垄断这附近的血心草,说是能治京城里贵人的怪病。”
赵不凡接过血心草,用油纸重新裹好:“我们明日一早就离开,不会给镇上添麻烦。”
“还是小心些好。”阿木忧心忡忡地看了看街口,“那药商的人还在镇上晃悠,眼睛尖得很。”
夜里,清河镇下起了雨。南疆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竹楼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像在敲打着某种不安的节奏。赵不凡坐在窗边擦拭短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就是那两个外来的,跟着阿木进了雨林,肯定采到血心草了。”
“药商说了,找到草就给五十两,找不到……就把他们赶走,省得碍事。”
赵不凡眼神一凛,朝付亚丽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借着雨声的掩护往下看——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蹲在客栈的屋檐下,手里握着砍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是药商的打手。”付亚丽轻声道,指尖凝聚起一缕水汽,“要不要现在解决?”
赵不凡摇头:“别惊动客栈的人。我们收拾东西,从后窗走。”
两人迅速打包好行囊,赵不凡小心地将血心草藏进贴身的布袋里,付亚丽则把那盆茶苗裹在棉布中。刚推开后窗,就见墙根下还蹲着两个汉子,显然是把守住了后路。
“看来是铁了心要拦我们。”赵不凡握紧短刀,“你先跳,我掩护。”
付亚丽却拉住他,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进他手里:“这是‘迷魂散’,南疆特有的草药做的,撒出去能让人昏迷半个时辰。”
她不等赵不凡反应,忽然将窗台上的一盆绿萝推了下去。花盆砸在地上的脆响惊动了墙根下的汉子,两人骂骂咧咧地抬头看时,付亚丽已将迷魂散撒了过去。
淡绿色的粉末在雨雾中散开,汉子们只吸了一口,就晃了晃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走!”
两人翻出后窗,刚跑进客栈后的竹林,就听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三个屋檐下的打手显然发现了同伴的异状,举着砍刀追了过来,嘴里喊着:“抓住他们!别让血心草跑了!”
雨夜里的竹林湿滑难行,竹叶上的雨水打湿了衣衫,冷得人打颤。赵不凡拉着付亚丽在竹林里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砍刀劈砍竹子的“咔嚓”声让人头皮发麻。
“这样跑不是办法。”付亚丽喘着气,指着前方一道陡坡,“从这里下去,能绕到镇外的官道。”
赵不凡看了一眼陡坡上茂密的荆棘,点了点头:“你抓紧我。”
他背起行囊,让付亚丽抓着自己的腰带,两人顺着陡坡滑了下去。荆棘划破了裤腿,刺痛感传来,却顾不上理会。刚站稳脚跟,就见追来的打手也跟着滑了下来,为首的汉子举着砍刀就朝赵不凡劈来:“把血心草交出来!”
赵不凡侧身躲过,反手抽出短刀,刀光在雨夜里划出一道冷弧,正砍在汉子的手腕上。砍刀“哐当”落地,汉子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腕滚倒在地。
另外两个打手见状,对视一眼,竟同时从怀里掏出了毒镖,淬了剧毒的镖尖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小心有毒!”付亚丽大喊着,将身前的雨水凝聚成盾。毒镖射在水盾上,瞬间被融化,却也让水盾泛起了黑紫色。
赵不凡趁机冲上前,短刀架在一个打手的脖子上:“谁派你们来的?”
打手吓得浑身发抖:“是……是李药商!他说只要拿到血心草,就能治好县太爷的顽疾,到时候他就能垄断整个南疆的药材生意……”
“没出息的东西!”付亚丽怒极反笑,“为了几两银子,就敢拦路抢劫,还敢用毒镖!”
她反手一掌拍在打手的后颈,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剩下的一个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赵不凡扔出的短刀刀柄砸中后脑,也倒在了地上。
雨渐渐小了,竹林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赵不凡检查了一下行囊,血心草安然无恙,只是那盆茶苗的几片叶子被荆棘刮破了,耷拉着脑袋。
“委屈它了。”付亚丽心疼地抚摸着茶苗,“等出了镇,找个地方给它换盆新土。”
赵不凡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刚才的惊险都淡了许多。他伸手将她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捋到耳后:“走吧,天亮前得离开清河镇地界。”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竹林,镇外的官道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远处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付亚丽回头望了一眼清河镇的方向,吊脚楼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个渐渐远去的梦。
“可惜了那些没来得及道别的人。”她轻声说。
赵不凡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有缘总会再见的。再说,我们拿到了血心草,能救西疆的人,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风从官道尽头吹来,带着泥土的腥气。赵不凡知道,血心草引来的麻烦或许还没结束,那李药商和背后的县太爷,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但他看着身边的付亚丽,看着怀里安稳躺着的血心草,忽然觉得,这场旅途里的波折,就像南疆的雨,虽来得猛烈,却也洗亮了前路——只要两人并肩走着,再大的麻烦,也终会被踩在脚下。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的晨雾中,身后是清河镇的灯火,身前是未知的南疆前路,而那株来自西疆的茶苗,正静静待在棉布中,等待着下一片可以扎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