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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般束手束脚的情势下,岳山却另辟蹊径,提出这门看似有违礼法的买卖。”

隆佑帝轻啜一口热茶,继续剖析其中关窍:“岳山这一招,便将百官的注意力从官职的不妥之处,转移到他政法上的不守礼法,专攻他这门有损私德的生意。”

“可实际上,这比官制的不合理更容易辩解,只要这买卖见了成效,不就能证明岳山的正当性?”

“岳山这是看似露了破绽,实则早有准备。此乃兵法之道,示弱于外而蓄力于内,待他将成果摆上台面,便无人再能质疑。”

“因此,朕也要尽力助他促成此事。”

夏守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隆佑帝侧目审视:“不然,你以为如何?”

夏守忠连连摆手:“奴婢愚钝,奴婢愚钝。”

隆佑帝收回目光,沉吟道:“只是岳山这买卖还不够稀罕,此物不过是图个新鲜,须得趁风头正盛时大赚一笔。”

“往后,京城里的小作坊必定争相仿制,即便不及岳山的效果,有个七八分相似,也能分一杯羹。除非岳山能不断推陈出新,这可就难为他了。”

“人力有限,岳山要操持的事务繁多,实在分身乏术。无论日后如何,这个忙,朕还得帮上一把。”

隆佑帝又看了看奏折所附的图样,发觉这衣物用料极少,便问夏守忠:“对了,宫里裁剪衣物剩下的碎布,都如何处置了?”

“回陛下,从前宫中裁衣剩下的碎布多由皇后娘娘取走,缝补在旧衣内衬,或做些女红小物件。”

“不过自先皇以来,内宫人数众多,积压了不少零碎布料,都封存在内务府库中,皇后娘娘取用的不过九牛一毛。”

隆佑帝满意颔首:“这些废料本就用途有限,正好拿来给岳山的买卖派上用场。”

“这布料由内务府精工细制,定能引得权贵争相竞购。待银钱聚于富贵之手,民间仿制虽使朕无利可图,但此物本为调和夫妻闺中之乐,目的已达。”

隆佑帝忽转话锋:“贤德妃归省之期可曾议定?”

夏守忠躬身禀道:“已定于下月十五。”

隆佑帝眼含深意:“此事倒给了朕个由头,命岳山速速督办,内务府需全力配合。”

“遵命……”

……

定国公府内,晨光熹微。

妙玉如常梳洗毕,侍奉师父汤药。见徒儿双颊生晕,眉梢带喜,老尼姑冷哼道:“不过暂居府中,便喜形于色至此?”

妙玉低眉收拢药盏:“师父教诲, 愚钝不解。”

“此处清幽宜养病,比荣国府更合师父静修。”言外之意,自己留在定国公府全为照料师父,别无他念。

老尼姑愤然转身:“孽障!又欲往何处?”

妙玉眨眼:“晨课时辰已至,师父不是素来严督 诵经?”

待老尼闭目不理,妙玉轻抿唇角退出房门。

海青衣拂过回廊,佛堂前却见人影绰绰。各房丫鬟并十二官齐聚,秦可卿见妙玉讶色,赧然道:“此事曲折,总之是林妹妹唤我等前来。”

“林妹妹?”

此时岳山房中,林黛玉方从锦被间慵醒。

身侧余温尚存,显见那人已离多时。

“嗯……”

纤指揉开惺忪睡眼,紫鹃已捧来食盒:“姑娘用些早膳罢?老爷亲手制的糕粥还热着。”

“几时了?”

“恰至巳时。”

林黛玉掩唇轻呵:“她们可都去佛庵候着了?”

紫鹃忍笑:“昨夜闹得那般难堪,今晨天未亮便齐聚等着姑娘训话呢。”

“且让她们多等片刻。”林黛玉素手执勺,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林黛玉倚在床榻边,心中暗想:“好些日子没和岳大哥同寝了,昨夜睡得沉竟忘了时间,这并非我本意。不过既然迟了,正如紫鹃所言,让她们多等片刻也好,免得以为我这般好哄,随便几句就能搪塞过去。”

她小口啜饮着紫鹃递来的桂圆红枣粥,忽然鼻尖微动,秀眉轻皱:“紫鹃,你可闻到什么气味?”

紫鹃疑惑地眨眼:“香味啊,这点心和粥都很香,雪雁都馋得紧呢。”

“不是。”林黛玉抿了抿唇,“总觉得有股腥气。”

“腥气?”

紫鹃仔细嗅了嗅食物,并无异样。

又凑近林黛玉闻了闻,果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林黛玉身上素来带着淡雅清香,似茶似花,此刻混着腥味显得格外突兀。

紫鹃蹙眉道:“确实有些。”

她仔细检查,掀开被角,突然愣住:“姑娘,莫不是......”

“嗯?”

见紫鹃目光下移,林黛玉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红晕。

“不,不会吧......”

紫鹃轻轻展开被褥,那气味愈发明显。

林黛玉又羞又急,连声道:“紫鹃,快取套干净衣裳来,千万别让人瞧见。这被褥也要拿去洗净,绝不能让岳大哥知晓,明白吗?”

紫鹃却熟练地拿来剪刀,对着床单上的一抹红梅就要剪下。

林黛玉愕然:“紫鹃,你这是做什么?”

紫鹃满脸天真:“姑娘的落红不该剪下来,等老爷回来给他看吗?”

“想是老爷今早走得急没留意,但这关乎姑娘清白,必须留着。”

“虽说姑娘与老爷情投意合阖府皆知,无人会说闲话,可总得留个凭证,免得大婚时林老爷再有微词。”

林黛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声如蚊蚋:“这不是落红,你想到哪去了?我和岳大哥清清白白的。”

“不是?”

紫鹃更困惑了,“姑娘,当真不是?昨夜您把人都遣走了,竟什么都没发生?”

林黛玉别过脸去,羞道:“又不是我不愿,岳大哥枕上就睡着了,醒来时人都不见了。”

忽觉失言,她又嗔道:“呸,都被你带偏了,我何时说要与岳大哥怎样了?你这丫头也不学好!”

“快把这些都换了,忙完你也去佛堂静心!”

……

“老爷,您回来得正好,宫里传信的人刚走,说您递的折子陛下已批了,允您放手施为!”

岳山从市集考察归来,刚进府门,就见贾芸候在阶前,满面喜色地报上佳音。

接过隆佑帝的手书,岳山细细读完,字里行间皆是赞誉之辞,更表明了全力支持之意,显然对此事极为看重。

岳山微微点头,自语道:陛下果然圣明,见识非凡,深知此事关键,不拘泥于世俗之见。若办不成,倒是我辜负圣意了。

轻叹一声,他抬头吩咐贾芸:去内院传话,请薛姑娘和晴雯来书房议事。陛下催得紧,需尽快调整发售之策。

贾芸见主子神色凝重,不敢耽搁:是,小的这就去。

片刻后,二女来到书房。

两人同行而至,面颊皆染红霞。

除却即将商议的生意令闺阁女子羞赧,想来也无他故。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侯爷唤我们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岳山先将几张图纸递给晴雯:这是我新绘的图样,看能否赶制出来。首批发售需备齐二十款,供客人挑选。

晴雯红着脸接过图纸,紧抱在胸前,向薛宝钗点头示意后,便匆匆转入内室。

至于你——岳山话音转向薛宝钗,令她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咽了咽。

陛下已准了这桩生意,销路还得交由你打理。旁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薛宝钗眉梢轻动,暗想:侯爷竟非戏言?这般营生陛下也能允准?原以为只是用来......

————

见岳山神色肃然,显是当真,薛宝钗一时怔住,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岳山抬眼对上她失神的双眸,疑惑道:薛姑娘可有异议?但说无妨。

薛宝钗猛然回神,瞥见内室中晴雯已开始裁剪,既非独处,更不便多言,只得道:无妨,侯爷请讲,我正听着。

岳山点头续道:起初我欲借官府之力推广,惠及百姓。但陛下之意,不如先以新奇之物在京中富贵人家谋利。

陛下所虑不无道理,此非细水长流之业。

因此,销路一事,薛家旧有的门路便尤为重要了。

见薛宝钗仍拘谨而立,岳山温言道:初见时薛姑娘与我争辩尚从容不迫,如今怎这般局促?坐下细说吧。

薛宝钗只觉如坐针毡,闻言却不敢放松,福身低语:无碍,近日天热,门边凉爽些。侯爷有何吩咐,但说便是,我自当尽力。

薛宝钗罕见的固执让岳山无可奈何,只得应道:也罢,那我就拣要紧的说。

当年我曾提议薛家借长芦盐推行会员制,如今丰字号的会员凭证在京城万金难求。

不知这些年,这桩生意可还兴旺?

此事堪称丰字号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关键,更让薛宝钗在贵妇圈中声名鹊起。昔日没落的皇商能有今日风光,薛宝钗唇角不自觉扬起:多亏侯爷妙计,这是丰字号的根基,岂敢懈怠。虽说会员名额翻了一番,仍是供不应求。

为维系这些贵客,丰字号从不吝啬。除却采买八折、长芦盐优先供应、年节贺礼这些,但凡府上有需,必当即刻料理。如今各家对丰字号已是离不开了。

前些时日母亲还在酒楼办了茶会,更是备受追捧。

深宅里的女眷难得有个私密去处......

岳山听至此处,不禁赞道:好,果然是你的手笔。

薛宝钗谦逊道:全仗侯爷当初的良策,又有长芦盐这等稀罕物作引,宝钗不敢贪功。

岳山却道:点子易得,施行却难。正如新政,拟订条陈简单,推行起来才是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