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沐沐的脸颊，带着草木的湿冷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攥紧手中的羊皮地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地图上三个朱砂标记像三颗毒瘤，烙印在大半个王朝的疆域上。
“只剩三日。”凌轩的声音打破沉寂，他腰间的长剑嗡鸣作响，剑鞘上的铜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夜影与张将军约定交换密函的日子一到，谋反战火便会席卷半壁江山，我们赌不起。”
神秘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底藏着沉凝的光：“据点不能久留，夜影的眼线已经追查到这一带，我们必须今夜定夺去向。”
三人闪身潜入密道尽头的隐蔽石室，厚重的石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风声。石室四壁斑驳，唯一的火把插在墙角，火焰“噼啪”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大忽小，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摆不定的命运。沐沐将地图狠狠按在粗糙的石桌上，朱砂标记在火光下格外刺眼——边境的青雾镇、深山的落云村、海边的栖鹤湾。
“朝廷的援军还在千里之外，我们只能兵分一路。”沐沐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灼，指尖划过青雾镇的标记，“信中‘月隐林边，水绕古桥’，青雾镇外恰好有片迷雾林，河上的古桥百年未塌，这是最直观的线索。”
凌轩猛地按住地图，掌心沁出的冷汗濡湿了羊皮：“青雾镇是三不管地带，夜影在那里经营了十年，上个月朝廷派去的三名密探，至今尸骨无存。”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我查到消息，张将军的亲信前日已潜入青雾镇，那里就是个龙潭虎穴。”
老者从怀中掏出那封泛黄的密信，指尖摩挲着字迹模糊的纸面，突然指向落云村：“你们再看这句‘山影重重，暮鼓晨钟’。落云村背靠断龙崖，群山环绕，村中废弃的慈云寺，早年确有晨钟暮鼓的传统。”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半月前，落云村突然全村迁徙，传言山中闹鬼，实则是夜影清场设伏，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石室陷入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声响，像倒计时的鼓点。沐沐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地图上最后一个标记：“栖鹤湾呢？我们一直没提这里。”
凌轩眉头紧锁：“栖鹤湾只有一片荒滩和几户渔民，既无林也无山，和信中线索毫无关联，怎么可能是藏密函的地方？”
“未必。”沐沐突然抓起密信，将落款处凑到火把下，“你们看这里！”
火光映照下，密信落款的墨迹旁，竟有一个针尖刻成的微小印记，形似振翅的飞鸟。凌轩和老者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地图上的栖鹤湾旁，赫然画着一块形似飞鸟的礁石，与印记分毫不差。
“是夜影的秘记！”老者失声惊呼，“这种刻痕是他们核心成员才知道的暗号，比文字线索更可信！”
“可栖鹤湾地势开阔，无遮无拦，夜影若藏密函，岂不是自曝行踪？”凌轩仍有疑虑，他抬手按在剑柄上，过往的凶险经历在脑海中闪过，“海边风大，一旦遭遇埋伏，连藏身之处都没有。”
“正因为开阔，才最安全。”沐沐眼神坚定，语速极快，“所有人都会以为密函藏在隐蔽的山林或边境，谁会想到藏在一眼能望到头的渔村？而且栖鹤湾是走私要道，夜影要将密函送出境外，从这里出海最方便。”
她话音刚落，石室顶部突然落下几粒尘土，紧接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凌轩瞬间拔剑出鞘，寒光划破空气：“有人跟踪！”
老者脸色一变，迅速吹灭火把：“没时间争论了！沐姑娘的推断最有依据，就去栖鹤湾！”
黑暗中，三人默契地收拾行囊，沐沐将地图和密信贴身藏好，凌轩守在门口，剑刃紧贴门框，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显然是夜影的追兵。
“走！”凌轩低喝一声，一脚踹开石室后侧的暗门，三人身影如鬼魅般窜入夜色，朝着东南方向的海岸线疾驰而去。
夜路崎岖，杂草丛生，锋利的草叶划破了沐沐的裤脚，渗出血迹，她却浑然不觉。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密信上的线索，还有那个飞鸟印记，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凌轩始终走在最前方，长剑开路，劈断挡路的树枝，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的追兵声越来越近，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火把的光晕在远处跳动，像催命的鬼火。
“他们速度太快，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老者喘息着说道，他虽武功高强，但年事已高，长途奔袭渐渐体力不支，“前面有片乱葬岗，我们可以绕路甩开他们。”
凌轩点头，当即改变方向，带着两人钻进一片阴森的乱葬岗。坟包林立，墓碑歪斜，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无数只伸出的鬼手。夜枭的啼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麻。
追兵果然被乱葬岗的地形困住，马蹄声在坟包间杂乱无章，渐渐远去。三人靠在一块断碑后喘着粗气，沐沐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拿出密信翻看，突然瞳孔一缩：“不对！这个飞鸟印记，是倒着的！”
老者和凌轩连忙凑过来，果然看到密信上的飞鸟印记，翅膀朝向与地图上礁石的翅膀方向恰好相反。
“是陷阱？”凌轩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握剑的手更加用力，“夜影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去栖鹤湾？”
老者沉思片刻，眼神复杂：“不一定。夜影内部派系林立，或许是有人故意留下反方向的线索，想借我们的手破坏张将军的计划。”他看向沐沐，“现在改道还来得及，去青雾镇或落云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沐沐沉默了，指尖抚过那个倒转的飞鸟印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栖鹤湾的飞鸟礁石，涨潮时会不会被海水淹没？”
“会！”凌轩立刻回应，“我早年去过那里，涨潮时礁石只露出顶部，退潮后才会显现全貌。”
“那印记倒转，会不会是指退潮后的礁石？”沐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夜影藏密函，必定会选一个隐蔽且有时间限制的地方，退潮后的礁石缝隙，正好符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马蹄声急促离去的声音。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是追兵遇到了意外，但这意外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准。
“没时间犹豫了。”沐沐将密信收好，站起身，眼神中没有了丝毫动摇，“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密函关系到万千百姓的性命，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夜影的阴谋得逞。”
凌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他握紧长剑，沉声道：“我护你周全。”
老者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三枚烟雾弹：“这是我早年炼制的霹雳烟，遇到危险时用得上。走吧，趁着夜色，尽快赶到栖鹤湾。”
三人再次上路，这一次，脚步更加急促，也更加坚定。月光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脚下的路，在心中延伸。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的草木气息渐渐被咸湿的海风取代，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像千万面战鼓同时擂响。栖鹤湾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那座飞鸟礁石静静矗立在海边，一半浸在海水中，一半露出黝黑的石身。
“退潮了。”凌轩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渔村。
渔村一片死寂，只有几间破旧的渔屋，门窗紧闭，看不到一丝灯火，诡异得让人窒息。海浪声中，似乎夹杂着细微的呼吸声，隐藏在暗处，如蛰伏的毒蛇。
沐沐放缓脚步，指尖按在腰间的短匕上，目光紧紧盯着那座飞鸟礁石：“密函应该就在那里。”
凌轩正要上前，却被老者一把拉住。老者指了指渔屋的屋顶，只见黑暗中，几道黑影趴在屋顶上，手中的弩箭对准了礁石的方向，显然是在守株待兔。
“至少有十人，都是夜影的死士。”老者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在等我们靠近礁石，再动手灭口。”
沐沐心中一沉，夜影果然早有准备。她看向凌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去礁石处找密函，老者前辈负责接应。”
“不行！太危险了！”凌轩立刻反对，“那些弩箭淬了毒，一旦中箭，必死无疑。”
“没时间了！”沐沐猛地抽出短匕，“再等下去，天一亮，夜影的大部队就会赶到，我们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朝着渔屋的方向扔出一块石子，石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顶的黑影瞬间动了，弩箭“咻咻”射出，朝着石子落地的方向密集攒射。
“就是现在！”凌轩大喝一声，手持长剑，朝着渔屋冲去，剑光如练，劈开夜色，将黑影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老者立刻抛出一枚霹雳烟，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黑影的视线。沐沐趁机身形如箭，朝着飞鸟礁石奔去。
海风呼啸，吹得她衣袂翻飞，脚下的沙滩湿滑难行。就在她即将靠近礁石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礁石后窜出，手中的弯刀带着寒光，朝着她的脖颈砍来。
沐沐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弯刀划破了她的肩头，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她反手一匕，刺向黑影的胸口，黑影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来不及多想，沐沐爬到礁石顶部，退潮后的礁石缝隙中，果然藏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她一把抓起木盒，正要打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凌轩的一声闷哼。
回头望去，只见凌轩被三名黑影围攻，肩头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衣衫，动作渐渐迟缓。老者也被两名黑影缠住，虽能应对，但一时难以脱身。
而更多的黑影，正朝着沐沐的方向冲来，眼中透着凶狠的光芒。
沐沐握紧手中的木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带着密函冲出去！
她转身朝着凌轩和老者的方向跑去，短匕挥舞，挡开迎面而来的攻击。海浪依旧在轰鸣，仿佛在为这场生死较量伴奏。
木盒中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密函？凌轩的伤势能否支撑到他们突围？远处的海平面上，已泛起一丝鱼肚白，夜影的大部队，似乎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