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硝烟与雪沫,打在冰冷的甲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郿城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渭水之畔,城头上魏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顽抗的决绝。
蜀军大营,中军帐前。
诸葛亮羽扇轻摇,望着远处那道坚城,目光平静。
陈到按剑立于侧后,一身玄甲在灰蒙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司马懿虽去,这孙礼倒是个硬骨头。”
陈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诸将耳中。
“探马来报,孙礼将城中青壮尽数编入行伍,日夜巡防,更是将靠近城墙的民房尽数拆除,以防火攻,确是做了死守的准备。”
诸葛亮微微颔首:
“孙礼素来忠勇,司马懿留他守城,自有道理。然,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他转向陈到:
“曹爽忙于揽权,洛阳援军杳无音信。郿城已是孤城,军心能稳几时?”
“丞相所言极是。”
陈到眼中厉色一闪。
“更何况,我军的‘大家伙’,还没亮出来呢。”
他转身,面对肃立的将领们,声音陡然提高:
“传令!霹雳炮前移,置于城北、城西预设阵地!”
“元戎营检查弩箭,备好大盾长刀!”
“白毦兵,检查飞钩、绳索,待命!”
“喏!”
众将轰然应诺,杀气盈野。
次日拂晓,天色未明。
郿城头,守将孙礼按剑巡视眼窝深陷,却目光如炬。
他看着城外蜀军营寨中那逐渐逼近的、蒙着油布的庞然大物,心头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都打起精神!蜀狗要攻城了!”
他嘶哑着嗓子吼道。
回应他的,是部下们疲惫而紧张的眼神。
突然,蜀军阵中响起一阵沉闷的机括绞动声。
数十架被蜀军称为“霹雳炮”的改良抛石机,掀去了伪装,巨大的杠杆在力士的操控下,缓缓扬起!
诸葛亮立于指挥高台,羽扇轻轻向前一指。
“放。”
令旗挥下!
嗡——!
巨大的破空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那不是石块,而是一个个用藤条捆扎、浸满火油的“破阵子”火药罐,划着死亡的弧线,呼啸着砸向郿城城墙!
“避石!”
魏军老兵声嘶力竭地呐喊。
但下一刻——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坚固的城墙在剧烈的爆炸中颤抖,碎石横飞,城垛被掀翻,躲在后面的魏军士卒惨叫着被抛起,或是被飞溅的碎石击穿!
第一轮轰击,城墙已是狼藉一片。
“稳住!不许退!”
孙礼挥剑格开一块飞来的碎砖,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怒吼着。
但回应他的,是蜀军第二轮、第三轮毫不停歇的轰击!
“破阵子”如同来自九幽的雷霆,持续不断地倾泻在城头及城墙墙体上。
日夜不休!
巨大的轰鸣声成了郿城内外唯一的旋律。
城墙多处开始出现龟裂,尤其是北门附近的一段,在承受了数十次集中轰击后,墙体内部结构终于不堪重负,在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与冲天的烟尘中,轰然塌陷出一个数丈宽的巨大缺口!
“缺口!北城缺口!”
魏军的惊呼声带着绝望。
几乎在烟尘尚未散尽的刹那,蜀军阵中战鼓雷动!
陈到玄甲白马,立于元戎营阵前,长剑直指那道致命的缺口:
“元戎营!前进!”
“杀!”
身披重甲、手持大盾与长刀的元戎营锐士,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向着缺口压去。
阵中,弩手以连弩持续不断地向缺口两侧倾泻箭雨,压制任何试图封堵的魏军。
孙礼目眦欲裂:
“堵住!给我堵住缺口!长枪兵上前!”
残存的魏军在他的驱赶下,嚎叫着涌向缺口,与涌入的元戎营重甲士撞在一起!
瞬间,血肉横飞!
元戎营的长刀在近距离劈砍下威力无匹,而魏军的长枪在狭窄的缺口处难以施展,战况惨烈至极!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缺口处的血腥争夺吸引时。
数支白毦兵小队,如同鬼魅般借助云梯和飞钩,在霹雳炮轰鸣和喊杀声的掩护下,于防守相对薄弱的城西侧翼,悄然攀上了城头!
“白毦兵登城了!”
惊惶的尖叫在城头响起。
这些白衣白甲的锐士,一旦登上城头,便迅速结阵,手中精钢刀锋锐无匹,如同热刀切油般撕裂着仓促迎来的魏军防线。
他们并不恋战,目标明确——向城内纵深突击,制造混乱,并试图夺取城门!
城内顿时大乱。
前方缺口苦战,后方又被精锐突入,魏军军心顷刻动摇。
孙礼身先士卒,在缺口处连斩数名蜀军甲士,浑身浴血,状若疯虎。
但他回头望去,只见城头已有多处飘起蜀汉旗帜,白毦兵的身影在巷陌间闪烁。
他知道,大势已去。
“将军!顶不住了!撤吧!”
亲兵拉着他的手臂,带着哭腔。
孙礼一把甩开,望着潮水般从缺口涌入的蜀军,以及城内越来越烈的喊杀声,惨然一笑。
“陛下托付……司马太尉重望……孙礼……有负国恩!”
他横剑于颈,猛地一拉!
热血喷溅,身躯缓缓倒在残垣断壁之间。
主将殉国,郿城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也随之瓦解。
或降或逃。
激战三日后,郿城,这座长安西面的最后屏障,城头终于升起了“汉”字大旗。
陈到踏过满是瓦砾和凝固血迹的城墙缺口,诸葛亮在其后缓步而行。
看着眼前这座历经血火、残破不堪的坚城,诸葛亮轻声道:
“拿下郿城,长安便在我军兵锋之下。”
陈到收剑入鞘,目光越过城池,望向东方:
“只是不知,洛阳城里的曹爽和那位‘生病’的太傅,此刻作何感想。”
风雪依旧,但通往长安的道路,已经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