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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长安高大的城墙吞没。

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润开来,城头火把次第亮起,在凛冽的寒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守军士卒紧张而疲惫的脸庞。

城外,蜀军连营的灯火浩瀚如星海,无声地施加着巨大的压力。

长安,这座巨兽,在短暂的恐慌后,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扼住了躁动的脉搏。

而这只手的主人,此刻正立于南城敌楼之上,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厚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正是本应在洛阳“静养”的司马懿。

他的出现,悄无声息,却又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太……太傅?”

奉命总督长安防务的郭淮,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司马懿的身影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将领,也俱是面露惊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司马懿转过身,脸上并无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他目光扫过郭淮等人,最后落在城外那无边的灯火上。

“情形,我已知晓。”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

“郿城之失,非战之罪,乃器不如人。”

他迈步走下敌楼,郭淮等人下意识地紧随其后。

“诸葛亮有‘霹雳’之利,陈到有白毦之锐,锋芒正盛。”

司马懿边走边说,脚步沉稳。

“然,长安非郿城。城高池深,粮草尚足,更有数万忠勇将士。”

他忽然停下,看向郭淮:

“伯济(郭淮字),你怕了?”

郭淮面色一凛,挺直腰板:

“末将愿与长安共存亡!”

“不够。”

司马懿目光锐利如刀,划过每一个将领的脸。

“不仅要共存亡,更要让他们崩掉几颗牙!要让诸葛亮和陈到知道,这长安,他们吞不下!”

他不再多言,径直沿着马道向上走去。

“随我巡城。”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司马懿的身影出现在了长安四面城墙的每一个重要地段。

他没有乘坐车驾,只是步行。

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

在东南角楼,他停下来,看着几名蜷缩在垛口后、冻得瑟瑟发抖的新兵。

他解下自己的裘皮大氅,披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士卒身上。

那士卒惊得就要跪下,被他按住肩膀。

“冷?”

他问。

小兵嘴唇乌紫,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司马懿拍了拍他冰冷的铁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一片的士兵都听到:

“守住城,活下去,才有暖衣饱食。城破了,你我,还有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皆成齑粉。”

他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年轻而惶恐的脸。

“不想死的,就握紧你们的兵器。我司马懿,与你们同在。”

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这平淡却直刺人心的话语。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气息,开始在冰冷的城墙上流动。

而在巡视到西城时,气氛骤然紧张。

一名军侯正带着几个人,窃窃私语,眼神闪烁,见到司马懿一行人到来,顿时面如土色。

“拿下。”

司马懿甚至没有问话,直接下令。

亲兵如虎狼般扑上,将那几人摁倒在地。

“太傅饶命!太傅饶命啊!小的只是一时糊涂……”

那军侯挣扎着哭喊。

司马懿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动摇军心者,斩。”

他吐出四个字,冰冷如铁。

“传首各门,以儆效尤。”

惨叫求饶声戛然而止。

很快,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悬挂在了西城显眼处。

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在这血腥的震慑下,被强行压了下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长安城内的街道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司马懿签署的命令被迅速执行:征发全城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无论士庶,尽数编入辅兵队伍,负责运输滚木礌石、修补城墙、救治伤员。

反抗者,立斩。

豪门大族亦不能免,需出钱出粮,支援城防。

整个长安城,在铁腕之下,被强行捆绑成了一架战争机器。

天色微明。

丞相府(司马懿临时征用)内,烛火通宵未熄。

司马懿坐于案前,亲笔书写着一封封求援信。

给曹爽的,措辞恭谨却暗含锋芒,陈述长安危殆,关乎国运,请求速发援兵,并强调“若长安有失,则三辅震动,洛阳危矣”。

给各地都督、刺史的,则或陈以利害,或动以情谊,要求他们星夜兼程,入关勤王。

尤其是驻守宛城,督荆豫诸军事的王昶,以及并州刺史等手握重兵之人,更是他重点联络的对象。

他将最后一封信封好,递给侍立一旁的司马师。

“用我们最快的渠道,送出去。”

“是,父亲。”

司马师接过信,犹豫了一下。

“父亲,曹爽他……会发兵吗?”

司马懿揉了揉眉心,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会犹豫,会权衡。但长安若破,他这大将军也就当到头了。他……没得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昏暗的天空。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援兵到来,或者……在曹爽下定决心之前,守住这座城。”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

“告诉郭淮,将所有库存的火油、弩箭,全部搬上城头。在蜀军‘霹雳炮’射程之外,多挖陷坑,广布拒马。”

“他们要轰,就让他们轰。他们要爬,就让他们爬。”

“这长安,就是一头困兽。”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晨光熹微,照亮了长安巍峨的轮廓。

城头上,士兵们握着冰冷的兵器,看着城外开始苏醒的蜀军大营,眼神复杂。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那铁血的手段和与城池共存亡的意志强行灌注下,一种绝望的韧劲,开始在这座古老的都城弥漫开来。

它不再仅仅是一座城,更是一头被逼到绝境、龇出獠牙、准备进行最后厮杀的巨兽。

而城下的猎手,也已亮出了兵锋。

对峙的寂静,比呐喊更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