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课的余波如同冰冷的黏液,附着在每个幸存者的灵魂上。亡魂聆听安魂曲的景象太过骇人,以至于第五夜的“污染”都显得平淡无奇——尽管那阴冷的心跳和扭曲的幻觉依旧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当第六日的晨光带着一种不祥的惨白透入教室时,广播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活力”:
【第六日课程:体育。】
【内容:挑战‘极限’。】
【要求:全员参与‘绝望接力赛’。赛道环绕教室,需完成七圈。每人至少承担一圈。落后或未完成者,视为失衡。】
【时限:直至最后一人完成。】
【赛道已生成。】
【失败惩罚:未完成者,肉体将融入赛道,成为其一部分。】
体育课?绝望接力赛?
教室的环境开始扭曲、拉伸!原本的桌椅如同被无形大手揉碎、重组,墙壁向四周无限延伸,一个巨大的、环绕着中央空白区域,原本是讲台和黑板位置的椭圆形跑道凭空出现!
而这跑道……是由不断蠕动的、暗红色的血肉和镶嵌其中的惨白骨骼铺就而成!跑道表面湿滑粘稠,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和腐臭气味,一些地方甚至还在微微搏动,仿佛拥有生命!跑道的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扭曲、痛苦的人脸在血肉中浮沉、哀嚎——那是之前失败者的痕迹吗?!
“呕——”时尚女人第一个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快递员和吴振的脸色也瞬间煞白。雷烈和西装男瞳孔收缩,肌肉紧绷。就连精神崩溃的老太太,那空洞的眼神似乎也因为这极致的恐怖场景而波动了一下。
岑卿脖颈的伤依旧作痛,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边缘,看着这条血肉跑道,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小女孩安静地站在跑道边,看着那蠕动的血肉,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七圈……每人至少一圈……”西装男的声音干涩,“我们只有七个人。”这意味着没有人可以轮空,每个人都必须在这地狱般的跑道上奔跑!
“这怎么可能完成?!”快递员绝望地喊道,“这根本就不是给人跑的!”
“不想变成跑道的一部分,就跑!”雷烈低吼一声,眼神凶狠,仿佛要将恐惧转化为愤怒。
没有退路。
“安排顺序。”西装男强迫自己冷静,“需要考虑到体力和……状态。”他的目光扫过虚弱不堪的岑卿和精神异常的老太太。
最终决定,由体力相对最好的雷烈跑第一棒,试图建立优势。接着是西装男、快递员、吴振。状态最差的岑卿和老太太放在第五、第六棒。而最神秘的小女孩,则被安排在最后的第七棒。
“准备……”西装男深吸一口气,站到了血肉跑道的起跑线前。那粘稠、温热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发令枪。当第一个站上跑道的人就位,比赛便默认开始!
雷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他的脚踏在蠕动的血肉上,发出“噗叽噗叽”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溅起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他强健的体魄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速度很快,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显然在强忍着巨大的生理和心理不适。
第一圈顺利结束,雷烈将一根不知从跑道何处“长”出来的、如同腿骨般的“接力棒”交给了西装男。
西装男接过那冰冷滑腻的骨头,咬牙冲上跑道。他的速度不如雷烈,但步伐稳定,显示出极强的意志力。
接着是快递员,他年轻,体力尚可,但恐惧明显影响了他的发挥,脚步有些踉跄。
轮到吴振时,问题出现了。他本就不以体力见长,加上连日的精神折磨和虚弱,刚跑出不到半圈,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呼吸急促,脸色发青。那血肉跑道似乎还在吸收奔跑者的体力,甚至散发出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麻痹气息!
“快跑!吴振!快点!”等在交接区的雷烈焦急地大吼。
吴振拼命加速,但双腿如同灌了铅,眼看就要被那无形的“落后”标准判定为失衡!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跑道边缘,一具之前被镶嵌进去、尚未完全消化的尸体,似乎是光头大汉的残躯突然动了一下,一条扭曲的手臂猛地伸出,抓住了吴振的脚踝!
“啊!”吴振惨叫一声,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粘稠的血肉跑道上!
那蠕动的血肉立刻如同活物般包裹上来,试图将他吞噬!
“救人!”西装男目眦欲裂。
距离最近的快递员下意识就想冲上去,但看着那疯狂蠕动的血肉和吴振迅速被淹没的小腿,脚步又僵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却毫不犹豫地冲上了跑道——是排在第五棒、本该保存体力的岑卿!
她不顾脖颈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冲到吴振身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踩向那条抓住吴振的尸臂!
“咔嚓!”尸臂应声而断,化为一滩污血。
岑卿抓住吴振的胳膊,拼命将他从血肉的包裹中往外拖!她的手指陷入粘滑的血肉中,感觉有无数细小的、如同牙齿般的东西在啃噬她的皮肤!
“快帮忙!”雷烈也冲了上来,和岑卿一起,奋力将吴振拖离了吞噬区域。
吴振保住了性命,但一条小腿已经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显然无法再跑了。
“他……他不能跑了!”快递员颤声道。
“少一个人……我们还能完成七圈吗?”时尚女人绝望地问。
规则是“每人至少承担一圈”,现在吴振废了,意味着必须有一个人跑两圈!
谁来做这个牺牲品?在这吞噬生命的血肉跑道上,多跑一圈,死亡的概率呈几何级数上升!
所有人的目光在彼此脸上扫过,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我……我来跑第六和第七圈。”
说话的是岑卿。她的声音嘶哑,身体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你?”雷烈皱眉,“你的状态……”
“总得有人去做。”岑卿打断他,目光扫过惊恐的时尚女人、绝望的快递员、重伤的吴振、状态不明的老太太,最后落在那个抱着无眼玩偶的小女孩身上。“要么一起死在这里,要么赌一把。”
她没有看西装男,直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到了交接区。老太太的第五棒由状态稍好的快递员临时顶替。
比赛继续。
快递员顶着巨大的恐惧跑完了第五圈,将腿骨接力棒交给了岑卿。
岑卿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肉跑道。
粘稠、湿滑、蠕动、啃噬……各种难以形容的触感和痛苦瞬间包裹了她。她感觉自己的脚正在被腐蚀,体力在飞速流逝。脑海中那面本就布满裂痕的精神壁垒更是摇摇欲坠,无数亡者的哀嚎和负面情绪如同毒针般刺入。
但她没有停下。她回想着无数次作为“路人丁”死亡的场景,回想着铃兰医学院的爆炸,回想着对“存在”的渴望……一股狠劲从灵魂深处涌出,支撑着她破烂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向前奔跑!
一圈结束,她几乎没有停顿,直接从充当临时交接员的西装男手中接过“接力棒”,开始了她的第二圈——也是全队的第七圈!
这一圈,更加艰难。血肉跑道的吞噬欲望变得更加强烈,无数惨白的手臂从跑道中伸出,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幻觉也开始出现,她仿佛看到病弱青年、厨师、少年、光头大汉的亡魂在跑道边对她发出无声的嘲笑和召唤。
“滚开!”她在心中怒吼,精神力如同最后的烛火,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幻觉和侵蚀。
终点,就在眼前!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过了那条由扭曲肠子形成的终点线!
在她冲过终点的瞬间,整个血肉跑道剧烈地抽搐、收缩起来,发出如同亿万只虫子同时嘶鸣的可怕声响,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最终消失不见。
教室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场景只是一场幻觉。
但岑卿瘫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暗红色污迹,双脚和小腿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酸液腐蚀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广播声迟来了片刻,才缓缓响起:
【第六日课程:体育,已完成。】
【存活:7\/12】
【即将入夜,‘污染’阶段即将开始。请所有‘学生’留在各自座位,保持安静。】
完成了。以吴振重伤、岑卿濒临崩溃为代价。
但无论如何,他们撑过了第六天。
明天,就是最终审判日。
而那个“堕落者”,至今仍未真正现身。
最后一夜,最终审判前的最后一场“污染”,即将开始。
幸存的七人,各自带着满身伤痕和深植灵魂的恐惧,迎向了这最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