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手枪冰冷的触感,是这片血腥混乱中唯一的实感。
岑卿背靠冰冷的金属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剧痛,像有钝刀在胸腔内刮擦。外面的交火声、爆炸声、咒骂声和濒死的惨嚎混合成一首野蛮的交响曲,透过废弃零件的缝隙,她能瞥见能量光束划破昏暗通道时闪烁的死亡之光。
两拨星盗——“血刃”和俘虏她的这伙人,正为了争夺包括她在内的“战利品”而厮杀。无论哪方获胜,等待她的命运都已被标注好价格:角斗场、实验室,或者更直接的分解。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她需要药物,需要食物,更需要一个脱离此地的机会。
混乱,是危机,也是唯一的掩护。
她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外面的战况。交火的核心似乎正在向通道的另一端移动,疤痕男那伙人似乎在节节败退,“血刃”的火力更猛,战术也更显凶悍。
不能再等了。
岑卿压低身体,如同阴影中的蜥蜴,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向着与交火中心相反的方向移动。她的动作因伤痛而僵硬,但每一步都落在阴影处,避开可能扫视过来的视线。
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废弃的管线、滴漏的不明液体、随意堆放的物资箱构成了这片钢铁丛林。空气中混杂着机油、血腥、硝烟和一种……属于虫族残骸的、淡淡的酸腐气味。这里似乎不仅是星盗巢穴,还可能是一个处理、贩卖各种战争残骸的黑市据点。
转过一个弯角,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一个穿着皮质背心的星盗倒在血泊中,腹部被能量武器烧穿了一个大洞,眼看是活不成了。他的武器掉在一旁。
岑卿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迅速靠近,在他身上摸索。除了几个能量弹匣,还找到了一管军用级别的止血凝胶和一小块高能量压缩口粮。
收获不错。
她毫不犹豫地将凝胶挤在肋部最痛的伤口处,一阵冰凉的刺激后,灼痛感稍有缓解。随即撕开口粮,艰难地吞咽下去。干硬的食物划过喉咙,却给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伴随着金属拖拽的噪音。
“……快点!把那些‘好东西’都搬到穿梭机上去!老大说了,抢到就撤!联邦的巡逻队可能被这里的动静引来了!”
“血刃”的人!他们似乎在搬运战利品,并且准备撤离。
岑卿立刻缩回拐角后的阴影里,心脏因紧张和刚才的剧烈动作而狂跳。如果被他们发现,下场只会更糟。
她观察着四周,发现旁边有一个半开的维修通道口,里面黑黢黢的,布满粗细不一的管道。这是唯一可能的藏身或迂回路径。
没有犹豫,她侧身钻了进去。维修通道内空间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她沿着通道向内摸索,希望能找到通往其他地方,比如机库或出口的路径。
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人声。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是一个通风口的格栅,下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透过格栅的缝隙向下望去,岑卿的呼吸微微一滞。
下面是一个简易的机库,停放着几艘看起来破旧但经过改装的突击舰和一艘小型货运穿梭机。几十名穿着统一暗红色调、装备精良的“血刃”星盗正在忙碌地将各种箱子、甚至是几具看起来完好的虫族单位残骸搬运上那艘货运穿梭机。
在机库中央,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留着莫西干头、脸上覆盖着半张金属面甲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通过通讯器咆哮着指挥。他周身散发出的凶悍气息,远超之前的疤痕男。显然,这就是“血刃”的头目。
“动作快!联邦的狗鼻子灵得很!值钱的都带上,那些破烂和没用的‘货物’就地处理!”金属面甲头目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老大,那个联邦女驾驶员怎么处理?瘦猴那伙人为了抢她可是折了我们两个兄弟。”一个手下问道。
金属面甲头目冷哼一声:“查清楚底细了?”
“查了,孤儿,没背景,赎金指望不上。不过……机甲驾驶技术似乎不错,能在雷兽和自爆虫围攻下活下来,有点价值。”
“价值?”头目嗤笑,“一个半死不活的联邦军人,驯化成本太高,容易反噬。不如拆了卖零件,或者……交给‘收藏家’,他们喜欢这种有‘故事’的身体。”
冰冷的宣判,没有丝毫人性。
格栅之上,岑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求生的绳索,似乎一条条都在断裂。等待救援是奢望,妥协投降是死路,躲藏迟早会被发现。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把紧凑型能量手枪。子弹有限,身体濒临极限,外面是一整个武装到牙齿的星盗团伙。
绝境。
无数次在剧情碾压下粉身碎骨,无数次在绝望深渊中挣扎求生……她早已明白,当所有常规道路都被堵死时,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比敌人更疯狂,更不择手段。
她的目光扫过机库,最终定格在那些被小心翼翼搬运的虫族残骸上,尤其是几只体型臃肿、即使死亡也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爆裂虫”残骸。
她轻轻卸下通风口格栅,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然后,她举起能量手枪,没有瞄准任何星盗,而是将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下方不远处,一只被放置在金属支架上、腹部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爆裂虫残骸!
枪口微微调整,计算着角度。
下一秒,她扣动了扳机!
“咻——!”
一道炽白的能量光束精准地命中了爆裂虫残骸腹部那个不稳定的能量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个机库!绿色的幽能火焰混合着虫族粘液和金属碎片冲天而起!剧烈的冲击波将附近的星盗如同稻草人般掀飞!
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旁边堆放的弹药箱被点燃,接二连三地发生殉爆!
“怎么回事?!”
“敌袭!是爆裂虫残骸炸了!”
“稳住!找掩护!”
机库内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火光、浓烟、惨叫和爆炸声充斥每一寸空间。
就在这片由她亲手制造的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岑卿从通风口一跃而下!
身影如同鬼魅,落入浓烟与火光之中。
她没有试图冲向任何一艘飞船——那在眼下是不可能的。她的目标,是那个被爆炸冲击波震得踉跄后退、刚刚稳住身形的金属面甲头目!
头目反应极快,在岑卿身影出现的瞬间,已然拔出了腰间的重型手枪。
但岑卿更快!
或者说,她的动作完全超出了这具重伤身体的极限,那是一种将灵魂力量压榨到极致、不顾后果的爆发!她如同没有痛觉的幽灵,在满地狼藉和四射的能量光束中穿梭,以一种近乎预判的方式避开了头目仓促射来的两枪!
眨眼之间,她已突进到头目身前!
头目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暴怒,另一只手握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岑卿的面门!那拳头甚至覆盖着一层简陋的动力外骨骼,足以打碎钢板!
岑卿没有硬接,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拳风,同时手中的能量手枪抬起,不是对准头目的头颅或心脏,而是——
“咻!咻!”
两枪,精准地打碎了他右手重型手枪的枪管和左手手腕上外骨骼的能量管线!
头目吃痛,武器报废,动作一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停滞!
岑卿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贴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从废弃零件上掰下来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片,死死抵在了头目颈部没有被面甲覆盖的动脉上!
“别动。”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或者,一起死。”
整个机库的混乱,似乎在这一刻,因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而有了瞬间的凝滞。
所有还能行动的“血刃”星盗,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头目,被那个本该是“货物”、奄奄一息的联邦女驾驶员,用一块破金属片劫持了。
火光映照下,岑卿的脸上沾着烟灰和血迹,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看向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星盗,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残余的爆炸声和呻吟: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我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