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的怨恨,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在所有惊愕的目光中,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殿中那根粗壮的蟠龙金柱!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头骨碎裂,鲜血与脑浆迸溅在描绘着祥云蟠龙的朱红柱子上。武忠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当场气绝,唯有那双圆睁的怒目,依旧死死地盯着龙榻方向,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诅咒。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承安站在原地,感觉双脚如同灌了铅。他看着柱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看着那滩在冰冷金砖上迅速蔓延、刺目得惊心的鲜红,心中并无半分父皇口中“铲除奸逆”后的快意与轻松,反而被一片无尽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所淹没。他想起了几个月前,武忠还曾在东宫书房,与他侃侃而谈《史记》,论及权术与平衡时,眼中闪烁的是智者的光芒权力的欲望,时光积攒的怨怼,竟能将一个曾经或许也有过治国平天下抱负的人心,侵蚀、扭曲至此等狰狞地步。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吞噬的又何止是武忠一人?
“清理了吧。”良久,龙榻上传来景帝疲惫而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死寂。这声音里听不出胜利的喜悦,只有历经风暴后的沧桑与无力。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小心翼翼地处理现场,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生怕玷污了这皇权圣地,也怕惊动了那死不瞑目的幽魂。
夜风吹过破碎的窗户,带来一丝凉意,也吹不散这满殿的血腥与沉重。宫变虽平,但这场风波所揭开的旧日疮疤,以及它所带来的余震,或许才刚刚开始。
三个月后。
北境之乱已平,勾结外敌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朝堂经过一番清洗,焕然一新。谢琅在事败后第三日被发现于京郊一处庄园的地窖中,身受重伤但性命无虞,他确实是真心投诚,却被武忠等人利用并囚禁。
春光正好,御花园内,景帝与谢含烟携手漫步,承安跟随在后。景帝的气色已大好,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巍峨的宫阙,对承安道:“安儿,经过此番惊涛骇浪,你可知这万里江山,其重几何?其根基,又在于何处?”
承安躬身,目光扫过父母略显苍老却依旧坚毅的侧脸,沉声道:“回父皇、母后。儿臣日夜思之,以为江山之重,不在宫阙之辉煌壮丽,不在疆域之辽阔无垠,甚至不在兵甲之锋利强盛。其根本,在于民心之向背,如水载舟,亦能覆舟;在于朝堂之清朗公正,使贤者有其位,能者尽其职。儿臣手中之剑,锋利非为杀伐立威,而为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清明盛世,让阴谋诡计无所遁形,让边关烽火永息,让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共享太平。”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景帝闻言,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真正欣慰的笑容,他与谢含烟相视一眼,眼中尽是默契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