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阳光透过百叶窗，
在白色床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凌风龇牙咧嘴地坐在病床边，
校医正小心地用镊子清理他膝盖伤口里嵌入的塑胶颗粒。
棉签蘸着碘伏擦过翻卷的皮肉，
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嘶——轻点轻点！”
他倒吸着冷气，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融野依旧站在窗边，
背对着他。
身形挺拔，
像一棵沉默的松。
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
指节微微泛白。
校医絮絮叨叨：
“年轻人拼劲是好的，
但也不能这么不顾身体啊……
伤口有点深，
这几天不能碰水，
每天要来换药……”
凌风胡乱点着头，
目光却总忍不住瞟向窗边那个身影。
终于。
校医包扎完毕，
又叮嘱了几句，
转身去里间拿口服药。
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运动会喧嚣。
凌风看着融野紧绷的背影，
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活跃气氛。
“头儿，我刚才……”
“别动。”
融野突然开口，
打断了他。
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转过身。
暗红异瞳扫过凌风被纱布包裹的膝盖和手肘，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然后，
他走到饮水机旁，
接了一杯温水。
动作有些僵硬，
甚至差点把水洒出来。
他拿着水杯，
走到凌风面前。
递给他。
“喝水。”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
但眼神却避开了凌风的目光。
凌风愣了一下，
接过水杯。
指尖不经意擦过融野的手指。
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融野像是被烫到一样，
迅速收回手。
耳根又有点发烫的趋势。
凌风看着他的反应，
心里那点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委屈和烦躁，
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捧着那杯水，
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头儿，”他喝了一口水，声音带着点戏谑，“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融野身体一僵。
异瞳猛地瞪向他，
带着警告：
“闭嘴。
喝水。”
但那份色厉内荏，
太过明显。
凌风笑得更开心了。
他顺从地低头喝水，
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
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校医拿着药出来，
递给凌风：
“消炎药，按时吃。
回去好好休息。”
融野上前一步，
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接过那袋药。
“知道了。”
他替凌风回答。
然后看向凌风，
“能走吗？”
凌风尝试着动了动腿，
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他吸了口气，
“好像……有点困难。”
融野盯着他看了两秒。
然后，
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背对着他，
微微蹲下了身子。
这个动作……
是什么意思？
凌风愣住了。
连校医都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上来。”
融野的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来。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背你回去。”
凌风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融野宽阔的脊背，
看着那微微弓起的、
充满了力量的肩线。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酸酸麻麻的。
“不……不用了吧头儿……”
他有些结巴，
“我……我可以单脚跳回去……”
融野没回头，
但声音冷了下来：
“别废话。
上来。”
语气不容置疑。
凌风犹豫了一下。
看着融野固执地蹲在那里的背影，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
攀上了那个他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
却从未如此贴近的脊背。
融野稳稳地托住他的腿弯，
站起身。
动作很稳，
刻意避开了他受伤的膝盖。
凌风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下巴几乎要抵在他的肩头。
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
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
还有一种……
独属于融野的、
冷冽而干净的气息。
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心跳再次失控。
融野背着他，
走出了医务室。
步伐稳健地走在林荫道上。
周围投来无数道惊诧、好奇、
甚至带着点暧昧笑意的目光。
“看！是融野学长！”
“他背着凌风学长！”
“天啊……他们感情真好……”
议论声细碎地传来。
融野的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但他依旧目不斜视，
背脊挺得笔直。
只是托着凌风腿弯的手，
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凌风把发烫的脸颊埋低了一点，
靠近融野的颈窝。
能感觉到他皮肤下温热的体温，
和微微加速的脉搏。
他偷偷地、
无声地笑了起来。
原来……
这个看起来又冷又硬、
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男人，
温柔起来……
是这样的。
笨拙。
生硬。
甚至有点凶。
却比任何刻意的关怀，
都更让人……
心跳加速。
回到404宿舍。
融野小心翼翼地将凌风放在床上。
动作轻得仿佛在放置什么易碎品。
白羽和白玉围了上来，
关切地询问情况。
融野则走到一边，
沉默地倒水，
把医生开的药按照说明分好。
然后，
将水和药片放在凌风床头。
“按时吃。”
他丢下这句话，
便转身走向阳台。
再次把自己关在外面。
只是这一次，
凌风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床头那杯温度和刚刚好、
药片被仔细分好的水。
他拿起药片，
放进嘴里。
就着温水吞下。
很苦。
但他却觉得，
舌尖萦绕着一丝……
挥之不去的甜。
这场带着血色的三千米，
似乎……
跑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