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这是白羽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金属椅子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肌肤,
手腕和脚踝被坚韧的束带固定着,
勒得很紧,
血液流通不畅带来麻木的刺痛。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
像是蒙着一层水雾。
头顶是惨白的、发出轻微嗡鸣的LEd灯管,
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甩了甩头,
试图驱散脑中残留的眩晕感。
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
世纪大道混乱的人潮,
刺目的白光,
捕捉网令人窒息的缠绕,
以及被粗暴塞进车厢时,
玉儿那撕心裂肺的呼喊……
玉儿!
他的心猛地一揪!
弟弟怎么样了?
那些人有没有伤害他?
担忧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开始观察周围。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
墙壁是光秃秃的金属板,
没有任何窗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
铁锈和某种……
老旧机器润滑油的混合气味。
隐约能听到规律的海浪声,
以及金属结构在风中发出的、
细微的嘎吱声。
沿海的废弃工厂?
或者某个偏僻的码头设施?
门是厚重的金属门,
严丝合缝。
房间一角有一个摄像头,
红色的指示灯幽幽地亮着。
他被完全囚禁了。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电子锁开启的“嘀”声。
门被推开。
两个穿着类似防化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言不发。
其中一人推着一个放着各种器械的小车。
白羽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按住他的肩膀,
力道很大。
另一人则熟练地用酒精棉擦拭他手臂的皮肤,
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针头刺入静脉的锐痛传来。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被迅速抽取到几个真空采血管中。
对方抽得很快,
量也很多。
白羽甚至能感觉到因失血而产生的轻微眩晕和寒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他时断时续的清醒中判断,
这至少是第三次抽血。
他们想要他的血。
或者说,
是他血液里蕴含的、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所谓“基因密钥”。
“编号7的样本采集完成。”
一个沉闷的声音透过口罩响起,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像在讨论一件物品。
编号7……
所以他不是第一个。
在他之前,
还有六个像他一样的“载体”?
他们……还活着吗?
采集完成后,
那两人依旧沉默地收拾器械,
准备离开。
不能放弃!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留下线索!
趁着对方转身推车的瞬间,
白羽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
猛地将头向后一仰!
后脑勺重重撞在金属椅背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那两个身影顿了一下,
警惕地回头看他。
白羽立刻垂下头,
装作是因虚弱而无意识的动作。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希望这个异常响动能引起注意。
哪怕一丝一毫。
其中一人走过来,
粗暴地抬起他的下巴检查了一下。
确认他只是“无意识”的举动后,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转身离开。
门再次被关上,
落锁。
白羽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剧烈地喘息着。
冷汗浸湿了后背。
仅仅这样一个微小的反抗,
就几乎耗尽了他积攒的力量。
不行,
这样不够。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刚刚被抽血的手臂上。
针孔处还有一点点未干涸的血迹。
一个念头闪过。
他艰难地挪动被束缚的手,
用指尖蘸取那一点微薄的血迹。
然后,
凭借感觉,
在金属椅子冰冷的扶手下方,
极其缓慢地、
小心翼翼地……
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符号。
指向上次他隐约听到机器轰鸣声传来的方向。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但这几乎是他唯一能做的。
做完这一切,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净化”……
“载体”……
“编号7”……
海风声……
旧机器的味道……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想起父母那些深奥难懂的笔记。
想起他们偶尔流露出的、欲言又止的担忧。
想起那张他们捧着发光样本管的旧照片……
难道这一切,
都源于父母当年那个被突然终止的研究?
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而自己身上,
又究竟承载着怎样的秘密?
就在这时,
门外似乎隐约传来了交谈声。
他立刻屏住呼吸,
集中精神去听。
“……‘钥匙’活性稳定……”
“……‘普罗米修斯’重启准备……”
“……需要尽快完成‘净化’流程……”
“……防止‘猎狐’追踪……”
声音断断续续,
模糊不清。
但“猎狐”两个字,
像一道微光刺破黑暗!
融野他们……
在找他!
他们一定在全力追查!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
在心底重新燃起。
他必须坚持下去。
必须保持清醒。
必须找到更多的机会,
留下更多的线索。
为了玉儿。
为了那些关心他的人。
也为了……
揭开父母留下的、
这沉重而危险的真相。
他再次睁开眼。
冰蓝色的眼眸中,
疲惫依旧,
却多了一丝不容摧毁的坚定。
无论面对什么,
他都不会放弃。
等待,
并心存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