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个粗人,不识几个字,秀才大人这不是让我难堪嘛。”
书生连忙赔礼,接着说:“那写信的是我父亲的堂兄,姓吴名大胖,居于兴隆府城内。”
话音刚落,他将信纸叠好,仔细地纳入信封,然后抬头询问茶馆老板:“老板可知我这位伯父否?”
茶馆老板搔了搔头:“我确实认识一个姓吴的,但他的名讳并非吴大胖。”
书生略带忧郁地低语:“那位店家所提及的,想必并非我欲寻之良朋。”
茶摊主人见状,心生怜悯:“贵伯父从事何业?若能详述,或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为你打探一二。”
“家伯以茶叶为生,膝下仅有一女。”
话音刚落,茶摊主人露出了然的笑容:“我已知你所指何人!你伯父并非名吴大胖,而是吴志军。他茶叶之道颇为精通,可惜前年不幸病逝。如今,家业全由其女继承。”
书生一时愣神:“竟然仙逝了?那……我那妹妹独自支撑家业,岂不倍感艰辛?”
茶摊主人轻叹一口气:“确实如此!孤身女子掌管偌大产业,起初定是艰难。然而,现下已无妨碍——吴家女儿已嫁入威武将军府,成为其二夫人,谁敢再对她不利?”
书生从怀中取出一柄绘有山水之美的折扇,听闻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哦?敢问店家,威武将军府当如何前往?”
店家热情相告:“极易辨识!入城后遇路口右转,坐北朝南之处,门前立有两尊石狮,便是威武将军府。一看牌匾便知。”
书生起身致谢,结账后,携着书箱向着城门方向行去。
茶摊主人目送书生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由生疑,此人气质非凡,似乎与寻常书生大相径庭。
书生轻咳一声,徐徐起身,向包子摊的老板歉意地颔首,随即携带着书箱,朝对面的将军府步去。
尚未至门口,守卫尚未有所动作,书生便自行止步,礼貌地向守卫一拱手。
“劳驾,烦请通报一声,我要见府上的二夫人。”
守卫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番,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你与二夫人究竟有何瓜葛?”
“在下是二夫人的远亲,来自平阳府,与二夫人的尊父同宗同源。”
守卫眉头微蹙:“可有你之名帖或信物?”
书生稍作迟疑,打开书箱,从中取出一封泛黄的旧信。
“烦请大哥将此信交予二夫人,她观之便知我的来意。”
守卫接过信件,略览一眼,转身入了将军府。
阳光如火,热浪逼人,即使静立亦汗流浃背。
书生目送守卫持信入府,旋即转身回到包子摊,在老板注目的目光中,取出五个铜板,购得一只包子笼。
他腹中已饱,遂将包子递给了旁侧那位正在啃食窝窝头、卖鸡蛋的老妪。
老妪见到热气腾腾的包子,连声表示感谢。
书生坐在凉棚之下,手持扇子,耐心等待了两刻钟,通报的守卫方才归来,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粉衣的小丫鬟。
书生依旧坐在原位,只见那守卫左顾右盼,急切地向小丫鬟解释着什么。
那小丫鬟虽年纪轻轻,却眉宇间透着威严,对守卫的陈述显得不容置疑。
在书生面前傲慢无礼的守卫,在小丫鬟面前却忽然变得小心翼翼。
他焦虑地环顾四周,待视线捕捉到书生,目光立刻闪烁起来。
书生听到守卫兴奋地对小丫鬟宣告:“看那里!二夫人的尊亲就在那里!”
小丫鬟随之望来,细细打量了书生一番,然后缓缓步向书生。
与守卫的局促步伐形成鲜明对比,小丫鬟步履稳健,从容不迫,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两人抵达书生面前,小丫鬟欠身施礼:“吴家公子,夫人有请,愿公子移步一叙。”
书生轻轻合上扇子,回礼道:“不敢劳驾,在下吴尘,人称吴秀才。”
小丫鬟微微一笑:“青梅在此,敢请公子前行,夫人闻听贵宾自平阳府至,喜出望外,切勿让夫人久候。”
书生微微点头:“有劳青梅姑娘引路。”
名为青梅的小丫鬟前行带路,书生则携书箱紧随其后。
踏入将军府,满目的奢华气象几乎让书生眩晕。
明明身处北地,府内却遍植南国风光,楼阁水榭错落有致,令人目不暇接。
小丫鬟观察到书生的惊奇,轻声笑道:“这些都是二夫人一手布置。众所周知,夫人携带丰厚嫁妆踏入将军府,府中大小事务,无不仰赖二夫人操持。”
其言外之意,二夫人便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书生强忍住打开扇子的冲动,心想:这倒是个妾室成功上位的例子。
沿途赏心悦目的园景中,小丫鬟引领书生步入一座庭院。
跨入院门,过小桥,绕花墙,跋涉假山,终至一座二层小楼前。
书生尚未及细观,小丫鬟已将他导入楼中。
入门即是宽敞的厅堂,两侧设有精致屏风,中央置一红木八仙桌,墙上一幅八骏图浮雕,蔚为壮观。
自入府以来,书生对即将相见的女子的才智已有所领略——此女性情中有丘壑之深。
书生在厅中未立多久,屏风后便传来下楼的声音,有人步向这边。
旋即,一位年轻妇人显现在他眼前。
妇人着白色长裙,外套无袖圆领长衫,丹凤眼含威不露,目光沉静,年方二旬,不含商贾之气,而是流露出聪慧之质。
书生审视着她,她也同样打量着他。
“见过二夫人,在下吴尘……”
书生语未毕,二夫人已步至他面前,轻轻虚扶他的手臂。
“尘兄,均为一家人,何必拘礼?久违不见,尘兄变化颇大。”
这句本为寻常重逢时的寒暄,却令书生微感惊讶。
“姚妹已为将军府二夫人,礼仪不可废。”
吴姚,二夫人之名,“姚妹”乃家中长辈所唤。
二夫人凝视书生面庞良久,挥手屏退丫鬟,落座后斟茶,挑眉望向他。
“汝究为何人?假冒吾家亲戚,胆子不小!”
她那双丹凤眼瞪视,神色颇为威严。
书生目光和煦地望向二夫人,轻摇折扇,于旁落座,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二夫人此言差矣,令人惋惜。我,确是您娘家的堂兄,岁月虽长,血脉亲情却是难以割舍。”
二夫人轻轻嗤鼻:“编,继续编。”
她手持茶杯,扬眉注视书生,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如同观赏一场滑稽戏。
书生与她目光交汇稍许,随即笑言:“二夫人难道不疑心我非您家族之人?”
二夫人唇角微抽:“你这不伦不类的外表,真当我辨识不出?”
书生轻抚面颊,含笑回应:“二夫人目光如炬,确实非同凡响。”
二夫人鼻中轻哼:“既然敢假冒我堂兄身份,总该先探听明白我家的营生。”
书生挥动扇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吴志军,又名吴大胖,起初经营茶叶,后与江湖人士交易‘人皮’,因而致富,却也招来了无数仇敌。传闻其暴病身亡,实则遭受仇家报复。”
“而你,吴大胖的独生女,亦因此成为江湖复仇的对象。因而在守孝之期,携带家资嫁入将军府,以求庇护。”书生眼中笑意盎然,满脸和煦的笑容让二夫人脸上的阴霾愈发浓重。